倒計時4300。
骨笛甬道的尾音被銅門後的潮聲吞沒——
那不是水聲,而是黏稠血漿翻湧的“咕咚”。
門後是一座圓形血池,直徑九丈,深不見底,池麵漂著烏墨般的血膜。
三十三根人舌釘在池壁,舌尖朝下,血滴彙成細流,落入池中。
池心浮著一方青銅案,案麵鋪一張人皮紙,紙背透出暗金紋路:龍紋鎮墓獸。
規則刻在池壁,用倒寫隸書:
【以聲為墨,以骨為筆,
寫真名者生,寫假名者死;
一墨一骨,缺一即溺。】
案上擺著七支骨筆——
筆杆中空,筆鋒是一截削尖的喉骨,尾端嵌銅鈴,鈴麵刻“血”字。
銅鈴輕晃,發出眾人方才在骨笛道裡獻出的七音,卻低半度,像隔了一層棺材板。
血墨池無風,卻有一層黑霧盤旋。
霧中隱現七具無骨皮囊,正是影宮水銀河裡沉沒的替身。
替身浮到池邊,空洞眼窩對準眾人,口部開合,發出無聲的催促:
“寫——寫——”
每催促一次,血池便漲一寸,已漫至眾人腳踝。
沈見先用骨筆蘸取池麵血墨。
血墨一觸喉骨筆鋒,銅鈴“叮”一聲,吸走他剛收回的那段低笑。
筆尖落向人皮紙,紙背龍紋立刻遊動,像被火烙。
沈見寫下第一筆“丶”——
血墨竟透紙而過,在人皮背麵凝成反向“沈”字。
字跡成形的瞬間,血池退下一寸,無骨替身之一“噗”地炸成黑霧。
輪到顧燈。
他握筆的手在抖——
母親喘息聲被骨筆吸走,筆尖落紙卻寫不出完整“顧”。
最後一筆捺鋒未收,血墨忽然倒流,沿筆杆爬向他腕骨。
顧燈慘叫,腕骨“哢”一聲裂出細紋,血墨鑽進去,在皮下凝成反向“顧”字。
血池漲三寸,替身浮出第二張臉,正是顧燈母親。
她張嘴,吐出母親的喘息,卻帶鐵鏽味。
倒計時4230。
血墨已漲至膝蓋。
林束、白笙、駱枚依次落筆。
每寫對一筆,血池退一寸;
每寫錯一畫,血池瘋漲一尺。
池壁人舌滴血的節奏越來越快,像催命鼓點。
段星執筆時,池麵忽然靜止。
他的骨筆無墨——
父親最後那截歎息已被骨笛道銅鈴囚禁,此刻鈴舌空空。
段星割破掌心,以血代墨,強行寫下“星”字。
血字剛成,人皮紙背麵的龍紋忽然睜眼,瞳孔裡映出段長庚的剪影。
剪影張嘴,發出無聲命令:
“獻骨。”
段星整條右臂瞬間乾癟,皮膚貼在骨上,像被抽走骨髓。
右臂骨自動離體,化作第二支骨筆,筆尖正是他的橈骨。
橈骨筆蘸血,在人皮紙寫下“長庚”二字。
血字成形的刹那,血池退至腳踝,替身炸散。
段星跪倒,右臂隻剩空皮,卻用左手把橈骨筆遞給羅禾。
羅禾握筆,筆尖卻對準自己喉嚨。
他想起筆記本裡那行從未寫出的字:
“寫下你們的名字,用血,用舌。”
羅禾深吸一口氣,把喉骨筆鋒刺進自己聲帶。
血墨噴湧,他寫下最後一個“禾”字。
人皮紙忽然對折,血墨正反相貼,凝成一枚完整“羅禾”血印。
血印浮起,化作一條赤紅小龍,鑽進人皮紙背麵的龍紋。
七字皆成,血池瞬間乾涸。
池底露出三十三具嬰兒骸骨,骸骨排成北鬥,指向池心青銅案。
案上人皮紙自動卷起,化作一卷血色經卷,封麵浮雕:
【龍紋鎮墓獸·血契卷】
卷尾拴著七根臍帶狀紅線,紅線末端各係一枚銅鈴。
銅鈴無風自響,鈴聲正是眾人方才寫下的真名。
倒計時4200。
青銅案“哢啦”一聲下沉,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螺旋骨梯。
骨梯由三十三根嬰兒脊骨編成,每根脊骨端頭係著銅鈴。
鈴聲與血墨池中的七音重疊,形成詭異合唱。
沈見拾起血色經卷,紅線自動鑽進他掌心,與銅鈴碎片融合。
他抬頭,看見骨梯儘頭懸著第六根紫燭,燭火呈幽紫色。
燭身倒計時:
【4200】
骨梯第一級刻著:
【下一關:空城計——以心為城,以骨為兵,錯一步者,魂墜空城。】
倒計時4130。
眾人對視,眼中恢複清明,卻都帶著更深的疲憊。
他們知道,每一次“歸真”,都意味著更深的失去。
血色經卷合攏的刹那,乾涸池底忽然升起一片薄霧。
霧中傳來“咚咚”心跳——
不是人的,而是三十三具嬰兒骸骨胸腔裡的共振。
骨聲齊鳴,像有看不見的手在敲擊一麵巨鼓。
鼓點每響一次,脊骨編成的骨梯便自動下沉一階,銅鈴隨之搖晃,發出倒寫的姓名。
沈見掌心的紅線忽然收緊,把他拖向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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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見眾人掌心同樣牽出一縷紅線,七線彙成一束,末端係在青銅案底。
案底裂開一道縫,縫隙裡浮起一枚銅質“龍首璽”。
璽鈕銜環,環上墜七根臍帶,臍帶儘頭各係一顆微型心臟,心臟尚在搏動。
每一次搏動,都對應倒計時跳動一秒。
倒計時4100。
龍首璽自動翻開,璽麵浮現一行新字:
【血契既立,影兵即出。
空城將啟,缺一卒則城塌。】
字成,霧中嬰兒骸骨開始拚裝——
三十三節脊骨化作三十三名城門;
七條臍帶化作七道護城河;
七枚心臟化作七盞護城燈。
一座由骨與血鑄成的空城,在眾人腳下緩緩升起。
城呈回字形,城牆由嬰兒肋骨交錯壘疊,
城門洞開,門楣倒寫眾人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