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爾再次出現在巷口時,是個陽光亮得晃眼的午後。
這次他沒帶那群吵吵嚷嚷的跟班,隻身後遠遠綴著兩個一臉苦相、不敢靠太近的仆役。
這小王爺換了一身更利落的騎射短裝,微黑的小臉上,昨日那點悻悻不忿早被忘在腦後。
他目標明確,直奔平安堂那扇依舊虛掩的院門,腳步輕快得像隻小馬駒。
他沒像上次那樣魯莽地推開,而是先扒著門縫,探頭探腦朝裡張望。
陽光從他頭頂灑落,在他微卷的發梢上跳躍。
院內,白鶴正單足獨立於老槐樹投下的那片稀疏涼蔭裡,長喙悠閒地梳理著翅根處的絨羽。
每梳理一下,那潔白的羽毛就在陽光下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
它對門外的窺視恍若未覺,姿態嫻雅得如同畫中仙鶴。
巴特爾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卻也沒完全闖進去,隻半個身子探入院內。
他朝著白鶴壓低聲音,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討好:“喂!大鳥!出來玩!”
白鶴梳理羽毛的動作頓了頓,黑玉般的眼珠微微轉動。
瞥了這擾它清靜的不速之客一眼,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這番無視,讓巴特爾有些挫敗,又有些不服。
他眼珠轉了轉,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綴著彩色纓絡的玉墜子,在手裡晃了晃,試圖吸引白鶴的注意。
那玉墜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顯然價值不菲。
白鶴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巴特爾不死心,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用油紙包著、散發著甜膩氣味的精致糕點,小心翼翼朝前遞了遞:“喏,給你吃,可甜了!”
回應他的,是白鶴一聲極輕的、仿佛帶著嘲弄意味的鼻息,它甚至優雅地轉了個方向,用尾羽對著門口。
白鶴連眼皮都未抬,細長的腿優雅地換了個支撐點。
巴特爾不死心,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蜜糕。
那甜膩的香氣頓時在院門口彌漫開來:“這是禦廚做的!用了天山蜂蜜和嶺南荔枝,可甜了!我特意給你留的!”
白鶴極輕地扭過頭,甚至優雅地轉了個方向,用雪白的尾羽對著他,那姿態高傲得像個被冒犯的貴族。
“你、你……”
巴特爾氣得跺腳,小臉漲得通紅,“你這挑三揀四的鳥兒!這可是禦廚做的!”
他不管不顧地就要往裡衝,想抱住這隻總是無視他的白鶴。
就在他邁過門檻的瞬間,那一直靜立不動的白鶴忽然動了。
它看似隨意地向前踏出一步,長翅似是不經意地一展——
“哎呀!”巴特爾隻覺一陣清風拂麵。
腳步被什麼柔軟的東西一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
他嚇得閉上眼睛,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待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以一個極其滑稽的姿勢僵在原地。
前傾著身子,雙手在空中亂舞,卻奇跡般地沒有摔倒,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線吊著。
白鶴已不知何時回到了原處,單足而立,長頸微曲,黑眸裡竟似閃過一絲狡黠。
它輕輕抖了抖翅膀,一片潔白的羽毛悠悠飄落,正好落在巴特爾的鼻尖上。
巴特爾愣愣地站穩,撓了撓頭,把那片羽毛捏在手裡:“你、你剛才是不是使壞了?”
白鶴輕輕“嘎”了一聲,聲音清越,仿佛在笑。
它甚至歪了歪頭,那模樣竟有幾分俏皮。
這一下,巴特爾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眼睛更亮了。
他不再試圖強行靠近,也不再拿那些俗物引誘,而是乾脆在門檻上坐下,托著腮幫子,開始了他漫長的“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