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大都城的夜幕沉下。
夜風裡透著北地風沙沉澱後的乾冷與肅殺。
星子疏朗,高懸於墨藍天幕。
萬家燈火漸次熄滅,唯有巡夜兵丁單調的梆子聲,偶爾劃破長街的寂靜,更添幾分空曠。
平安堂小院槐樹的影子在微弱的星月光輝下,於青石板上鋪開一片模糊的墨痕。
白鶴斂翅,靜立於院角,仿佛一尊玉雕,呼吸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許清安盤膝坐於臥榻之上,雙目微闔。
白日裡,他已從幾位前來抓藥的鄰裡婦人零碎的閒聊中,隱約捕捉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
這幾日,附近坊市似乎不太平,接連有夜歸女子遭遇劫掠,或是閨房被闖。
雖未鬨出人命,卻也被輕薄受驚,鬨得人心惶惶。
蒙元官府查了數日,未有頭緒,隻叮囑百姓夜間少出行多防範。
一股無形的恐懼,如同悄然蔓延的瘟疫,在這片街巷間滋生。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唯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更鼓,提示著時間的流逝。
許清安對此未有多大反應。
紅塵紛擾,自有其法度,他無意越俎代庖,卷入世俗官司。
但若那惡徒不知收斂,撞入他的感知,他亦不會全然坐視。
忽然,許清安微闔的眼瞼輕輕動了一下。
在他的神識感知中,一道極其微弱,卻透著淫邪、輕佻與一股不俗輕功身法的氣息。
如同暗夜中滑行的毒蛇,正從兩條街外的一條暗巷中悄然潛出。
那氣息靈動詭譎,顯然精於隱匿與奔襲,尋常兵丁乃至江湖好手,恐怕都難以捕捉其蹤跡。
此刻,這道氣息正帶著明確的目的性,朝著更夫剛剛敲過三更、較為僻靜的城東區域潛行而去。
目標,似乎是一位剛從親戚家夜歸、提著燈籠獨自疾行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氣息急促,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慌,顯然也聽聞了近來的流言,步伐淩亂,不時回頭張望。
許清安依舊盤坐榻上,身形未動分毫。
但他的神識,已如最精準的羅網,牢牢鎖定了那道飛速移動的淫邪氣息。
那采花賊身形如煙,在屋脊牆影間縱躍,速度快得隻留下淡淡的殘影。
他顯然對自己的身手極為自信,甚至帶著一種戲耍獵物般的從容,不緊不慢地吊在那驚慌女子身後數十丈外,享受著對方恐懼帶來的快意。
距離漸漸拉近。
女子轉入一條更為狹窄、兩側皆是高牆的無名小巷,這是她回家的近路,此刻卻成了絕路。
那采花賊眼中淫光大盛,身形一展,便要如鷹隼般撲下!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平安堂小院內,許清安置於膝上的右手,食指與拇指極其細微地一搓。
一粒尋常無奇、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的普通石子,自窗台邊沿無聲飛起,懸浮於他指尖之前。
他甚至未曾睜眼去看那數裡外的情形。神識鎖定,便已足夠。
心念微動。
那粒石子之上,一縷凝練到極致、幾乎不散發任何靈力波動的丹元之氣附著而上。下一刻,石子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