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象征著生命力的叮當之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抽空了靈魂的空洞。
隔壁豆腐坊裡,聽不到石磨轉動的隆隆聲,也聞不到豆汁蒸騰的清香。
門扉緊閉,偶爾有極力壓抑的、碎裂般的抽氣聲從門縫裡逸出,旋即又被死死捂住,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又像是怕這悲傷一旦決堤,便再也無法收拾。
周成木匠沒有坐在他的木工凳上,而是靠著院牆蹲著,頭深深埋在膝蓋裡。
這個憑手藝安身立命的漢子,此刻連抬頭望一眼南天的勇氣都已失去。
更遠處的街巷,不知哪家庭院裡,隱約有蒼老的、帶著泣血的顫音,在反複低吟著破碎的詞句。
似是“王師北定中原日”,又似是“靖康恥,猶未雪”……
聲音斷斷續續,被風吹散,如同遊絲,卻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沒有旗幟,沒有呐喊,沒有公開的祭奠。
所有的悲痛都被壓縮在胸腔裡,發酵成一種近乎實質的壓抑。
鄰裡相見,嘴唇翕動,最終卻隻化作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的表情,或是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對方的臂膀。
一切儘在不言中。
那是亡國奴的悲哀,是文明之燭即將熄滅前的、集體性的失語。
他們隻能在心底,用儘全部的力氣,向著那片正在淪陷的故土,發出無聲的、絕望的祈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許清安立於廊下,青衫的衣袂在帶著殘冬寒意的風中微微飄動。
他遙望南方,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的阻隔。
看到了西湖的瀲灩波光如何在鐵蹄下黯淡,聽到了鳳凰山的鬆濤如何被戰鼓聲淹沒。
那座城,曾是他道途起步的坐標,埋葬著他最初的記憶與牽絆。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他亙古道心中緩緩彌漫開來。
或許有一絲家國之痛的歎息,但並沒有撕心裂肺,那過於熾烈的情感早已被漫長歲月沉澱。
更多的是一種更為浩渺、更為深沉的感觸。
是立於時光岸邊的旅人,目睹文明季候更迭的蒼涼;
是對一種精致、優雅的文化形態可能就此斷裂的隱憂;
是對億萬生靈在曆史洪流中掙紮浮沉的淡淡悲憫;
亦是對自己雖超然物外,卻終究無法完全斬斷與這片土地血脈聯係的、清醒的認知。
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朝南的方向敬了一杯酒。
然後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座亙古存在的石碑,默然鐫刻下這個悲愴的時刻。
白鶴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臂側,傳遞著無聲的慰藉。
天地同悲,萬籟俱寂。
這大都城的一隅,這小院之內,一人,一鶴,與這彌漫天地、沉重如山的悲哀共鳴著,沉默著。
仿佛在為一個即將逝去的時代,舉行一場無人觀禮的、無聲的葬禮。
而那地魄引靈陣,依舊在頑強地運轉,隻是那凝聚出的每一滴地魄精華,都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淚珠。
帶著洗不去的、山河破碎的悲涼底色。
喜歡我,曆史唯一仙!請大家收藏:()我,曆史唯一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