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許清安的聲音平和,聽不出絲毫波瀾,仿佛隻是在確認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決定了!”
巴特爾回答得斬釘截鐵,帶著年輕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男兒生在世上,當持弓矢,跨駿馬,為大汗開疆拓土,博取軍功,方不負此生!”
“校場上的比拚,終究是兒戲,真正的榮耀,隻能在戰場上用敵人的鮮血和頭顱來換取!”
他的話語帶著草原民族固有的直白與悍勇,充滿了對力量與功業的純粹向往。
這是流淌在他血脈裡的本能,是這片土地上新興統治者的集體意誌,非一人一言可以扭轉。
許清安靜靜地聽著,待他激昂的語勢稍緩,才緩緩開口。
聲音依舊不高,卻像是一縷清泉,流淌過燥熱的石灘:“功名、榮耀,自是男兒所向。然,沙場非校場。你所持弓矢,所揮刀劍,所終結的,是一條條與你一般,有父母妻兒,有喜怒哀樂的血肉之軀。”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巴特爾年輕而熾熱的眼眸,看到了那即將到來的、屍山血海的景象。
“殺戮,是手段,是達成目的之路徑,卻非目的本身。持凶器者,心中當有尺度,知曉為何而殺,何時當止。”
“若迷失於殺戮帶來的權力與快意,與蒙昧野獸何異?縱使奪得萬裡疆土,腳下儘是白骨鋪路,耳邊唯有冤魂哭嚎,那功業,究竟是榮耀,還是枷鎖?”
他的話語,沒有訓斥,沒有反對,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叩問。
這叩問,如同暮鼓晨鐘,雖然無法立刻敲醒被熱血衝昏的頭腦,卻像一顆種子,悄然落入了巴特爾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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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爾怔住了,臉上的興奮之色稍稍褪去,眉頭微微蹙起。
許清安的話,與他自幼接受的教誨,與軍中同僚的狂熱,截然不同。
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
卻發現那些關於“大汗榮耀”、“蒙古勇士尊嚴”的詞彙,在先生這平靜而深邃的目光下,似乎變得有些蒼白無力。
他並非不懂殺戮的殘酷,隻是從未有人,從這個角度,如此平靜地與他探討過。
“我……我記下了,先生。”他最終有些悶悶地回答道,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但旋即又被那建功立業的渴望所覆蓋。
許清安不再多言。
他站起身,走到巴特爾麵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那堅實如鐵的肩膀。
“既已決定,便去吧。”許清安的語氣依舊平淡,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沙場險惡,保全自身,遇宋人百姓,勿作殺虐。”
沒有慷慨激昂的贈言,沒有預祝凱旋的虛詞,隻有這最簡單、最樸素的叮囑。
然而,這輕輕的拍肩,這平淡的話語,卻讓巴特爾心頭猛地一熱,鼻尖竟有些發酸。
他重重地點頭,將那份複雜的情緒,與先生那句“勿要殺虐百姓”一起,牢牢刻在心裡。
“先生保重!巴特爾……去了!”
他猛地轉身,大步離去,戎服的下擺在空中劃出決絕的弧線,腰間的彎刀與環扣碰撞,發出清脆而漸行漸遠的聲響,終至不聞。
許清安立於海棠樹下,望著那空蕩蕩的院門,久久未動。
暮色漸濃,將他的青衫染上淡淡的墨色。
白鶴悄然走近,依偎在他身側。
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消。
那個曾在此院中追逐鶴影、聆聽教誨的少年,從此將踏入一個截然不同的、充滿血與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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