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能源中樞的通道,與方舟上層的破敗截然不同。這裡更顯古老、厚重,巨大的金屬管道如同巨樹的根係,緊密地鑲嵌在加固過的岩層中,表麵刻滿了早已失傳的能量導流符文。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臭氧味和地底深處傳來的、帶著硫磺氣息的熱浪。光線來自於管道縫隙中透出的、穩定而強烈的幽藍色光芒,那是未經馴服的地熱能量在奔流。
阿灼獨自走在空曠而巨大的通道中,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裡回蕩。他的身體依舊虛弱,每一步都感覺沉重,但手中的鑰石卻越來越燙,與前方深處傳來的能量共鳴也越來越清晰。那不是之前遭遇的混亂與汙染,而是一種龐大、原始、亟待引導的純粹力量。
根據結構圖,能源中樞位於方舟的最底層,是一個將地熱井、光能收集陣列大部分已損壞)以及核心能量轉換矩陣結合在一起的巨大複合設施。
越靠近中樞,環境的壓迫感越強。溫度持續升高,空氣中遊離的能量粒子讓他的皮膚感到刺麻,甚至連呼吸都帶著一絲灼熱感。通道的牆壁和地麵開始出現細微的震動,那是地下能量流不穩定躁動引發的共鳴。
終於,他抵達了通道的儘頭——一扇巨大的、由某種暗色合金鑄造的圓形閘門。閘門中央,是一個需要特定能量頻率才能激活的控製界麵。這裡就是能源中樞的入口。
阿灼將手掌按在控製界麵上,鑰石的光芒流轉。他不需要破解密碼,守護者的權限本身就是最高級彆的鑰匙。
“嗡——”
低沉的震動聲中,厚重的圓形閘門緩緩向內旋開,一股更加灼熱、充斥著狂暴能量的氣流撲麵而來,吹得阿灼幾乎站立不穩。他穩住身形,邁步走入其中。
眼前的景象讓他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宏偉空間。其廣闊程度甚至超過了之前的“生命搖籃”大廳。空間的中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垂直井道,井壁由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冷卻結晶構成,井底深處傳來如同大地心跳般的、沉悶而有力的轟鳴聲——那是直接連通地幔層的地熱井。
無數粗大的能量管道從井口四周延伸出來,如同巨樹的枝乾,連接著空間四周壁上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能量轉換單元和儲存矩陣。許多管道表麵都覆蓋著厚厚的能量結晶,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過載熔毀的痕跡,閃爍著不穩定的電火花。整個空間的光源,主要就來自於這些能量管道和單元本身散發出的、強度不一的各色光芒,交織成一幅絢麗卻充滿危險意味的圖景。
而在空間的最頂端,原本應該是巨大光能收集透鏡陣列的地方,如今隻剩下斷裂的支架和大量破碎的晶體,如同一個被挖去眼睛的巨人的眼眶。
這裡就是方舟的心臟,但此刻這顆心臟跳動得紊亂而無力,大量的能量在傳輸過程中逸散、浪費,甚至因為管道損傷而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能量漩渦,威脅著整個係統的穩定。
阿灼能清晰地“看”到能量流動的脈絡。它們本應如同溫順的江河,按照預設的路徑有序流淌,滋養整個方舟。但現在,這些“江河”多處淤塞、改道,甚至泛濫成災,充滿了狂暴的亂流。
他的任務,就是梳理這些能量脈絡,讓心臟恢複平穩有力的搏動。
他走到中樞區域邊緣的一個控製平台前,平台大部分功能已經失效,但核心接口仍在。他將鑰石嵌入接口,閉上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瞬間,他的意識仿佛與整個能源中樞融為了一體!
他不再是站在平台前的人類,而是化作了無數能量流中的一份子!他感受到了地熱井深處那近乎無窮無儘的磅礴熱量,也感受到了能量在破損管道中奔湧時的痛苦嘶鳴,更感受到了那些能量亂流如同脫韁野馬般的毀滅傾向。
信息量龐大到幾乎要將他的意識衝垮!精神圖景剛剛愈合的裂痕再次傳來刺痛。
他強忍著不適,開始按照“方舟”之前傳遞的、以及鑰石本能引導的方法,嘗試進行引導。
這比在控製核心對抗汙染更加困難。汙染是一個有形的敵人,可以對抗、可以淨化。而能量,是無形的洪流,需要的是理解、順應與精妙的調控。
他不再使用蠻力,而是像一個最高明的治水者,感知著每一股能量的“性格”與“流向”。對於狂暴的亂流,他並非強行阻擋,而是巧妙地利用秩序之力在其周圍構築臨時的“堤壩”和“引流渠”,將其引導回主河道,或者引入備用的緩衝單元。對於淤塞的區域,他用秩序之力如同最精細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剝離附著在管道內壁的能量結晶,疏通路徑。對於薄弱即將崩潰的節點,他則調動周圍平和的能量進行加固。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力和計算能力的過程。他的意識在龐大的能量網絡中飛速穿梭,處理著海量的信息,進行著無數次的微調。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衣服,又在高溫下迅速蒸發。他的身體因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能量的持續輸出而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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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阿灼感覺到,那股一直存在的、來自軌道上的冰冷“注視”,似乎再次聚焦到了他的身上。這一次,那注視中少了一絲審視,多了一絲……關注?仿佛一個考官,終於看到了考生展示出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技巧。
他無暇分心。
在他的努力下,能源中樞內的能量流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順暢、有序。那些不穩定的能量漩渦逐漸平息,刺眼的電火花減少,管道中奔流的能量光芒變得更加穩定和明亮。地熱井傳來的轟鳴聲,也似乎變得更加平穩、有力。
主控核心那邊,凱拉驚喜的聲音透過加密頻道傳來雖然信號極其微弱且充滿乾擾):“能源核心輸出功率正在穩定上升!25……30!內部修複速度提升了兩倍!阿灼,你做到了!”
阿灼沒有回應,他全部的意誌都集中在最後幾個關鍵節點的疏通上。這是最艱難的部分,能量淤積最嚴重,結構也最脆弱。
他調動起最後的精神力,鑰石的光芒甚至穿透了他的衣物,在他胸口映出一個清晰的印記。他將秩序之力凝聚到極致,如同繡花針般,刺向那最後的阻塞點……
“轟……”
一聲低沉而順暢的嗡鳴,仿佛某種枷鎖被徹底打破。整個能源中樞內的能量流在這一刻達到了完美的和諧與平衡!所有管道的光芒穩定地亮起,如同星河般璀璨!
方舟的心臟,終於恢複了健康有力的搏動!
阿灼猛地睜開眼睛,身體一軟,癱倒在控製平台旁,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極度的精神和能量透支,讓他瞬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但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精純而龐大的能量,正順著被他梳理通暢的脈絡,源源不斷地湧向上方的控製核心,湧向方舟的每一個角落。
同時,他也感覺到,軌道上那道冰冷的“注視”,在持續了片刻後,緩緩地移開了。
它看到了。它記錄了。
他完成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凱拉和同伴們,能否在這重新燃起的星火照耀下,跑贏最後的時間。
能源中樞內,隻剩下能量平穩流動的嗡鳴,以及少年疲憊到極致的、均勻的呼吸聲。
星火的脈絡已然貫通,文明的微光,在這片腐朽的林海深處,頑強地持續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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