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明,一層薄霧如同輕紗般籠罩著京師。顧千帆帶著幾名精乾的鎮妖司下屬,早早便來到了位於城西的積善堂。這是一座三進的大院,青磚灰瓦,門楣上掛著“積善之家”的匾額,看起來樸實無華,門前卻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多是衣衫襤褸的貧苦百姓和流浪者,等待著每日固定的粥棚施舍。
空氣中彌漫著米粥的溫熱香氣和人群聚集特有的汗味、塵囂。顧千帆沒有驚動太多人,隻讓手下分散四周警戒,自己則帶著一個機靈的年輕緝事,找到了積善堂那位姓王的管事。
王管事是個五十多歲、麵相和善的胖老頭,聽說顧千帆是鎮妖司的大人,嚇得臉色發白,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大、大人,小、小老兒這積善堂可都是按規矩辦事,賑濟窮苦,從不敢做任何違法亂紀之事啊……”王管事聲音發顫,額頭冒汗。
顧千帆擺了擺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些:“王管事不必驚慌,本官隻是來打聽點事情。聽說前些日子,你們這裡施舍出去的舊衣物中,混入了一些帶著奇特檀香味的東西?”
王管事愣了一下,仔細回想,猛地一拍大腿:“哦!大人說的是那個啊!是有這麼回事!大概……十來天前吧,清理庫房舊衣物的時候,發現有幾件打著補丁的舊僧袍,料子很普通,但味道很奇怪,不是咱們平時從寺廟裡收來的那種尋常檀香,聞著……特彆清,還有點蓮花的味兒?小老兒也覺得稀奇,還以為是哪個落魄的遊方和尚捐的,也沒多想,就一起打包施舍出去了。”
遊方和尚?舊僧袍?奇特檀香?
顧千帆精神一振,追問道:“那幾件僧袍,具體是什麼樣子的?除了香味,還有什麼特彆之處?你可還記得是施舍給誰了?”
王管事努力回憶著,眉頭皺成了疙瘩:“僧袍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灰色粗布,洗得發白了,補丁摞補丁,沒什麼特彆的……至於給了誰……”他苦著臉,“大人,這每天來領救濟的人成百上千,衣服都是混在一起發放的,實在記不清具體給誰了啊……”
線索似乎又要斷了。顧千帆有些不甘,又問:“那送來這些僧袍的人呢?是誰捐的?”
王管事搖頭搖得更快了:“都是外麵設的捐贈箱子,誰捐的也不知道啊……”
顧千帆沉吟片刻,換了個方向:“最近這附近,可有什麼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出現?或者,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王管事撓了撓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起來……前兩日,後巷堆放雜物的角落,好像有野狗刨出了點什麼東西,叫得特彆凶,等我們的人趕過去,又什麼都沒發現,就地上有點……黑乎乎的印子,像是啥東西腐爛了,味道有點衝。我們還以為是死老鼠啥的,也沒在意。”
後巷?黑乎乎的印子?味道衝?
顧千帆眼神一凜:“帶我去看看!”
積善堂的後巷比前門更加臟亂狹窄,堆滿了破損的桌椅、爛筐等雜物,牆角生著厚厚的青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在王管事的指引下,顧千帆來到一處牆角,那裡果然有一片地麵顏色略深,泥土有些翻動的痕跡,空氣中還隱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令人不快的腥氣。
顧千帆蹲下身,仔細查看。那腥氣與昨夜那邪物分身留下的氣味極為相似!他用手扒開表層的浮土,指尖觸碰到一些粘稠的、已經乾涸發黑的殘留物。
是那東西!它一定在這裡停留過,或者……在這裡吞噬過什麼!
“這裡最近死過野狗野貓嗎?”顧千帆沉聲問。
王管事嚇了一跳,連忙道:“沒、沒有啊!就是那天晚上野狗叫得厲害,第二天就沒事了。”
顧千帆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條幽深的後巷。邪物的氣息,神秘的檀香僧袍……這兩者同時出現在積善堂附近,絕非巧合!
那個身穿帶有青蓮古檀香氣僧袍的“遊方和尚”,是否也曾在此活動?他是在追蹤那邪物,還是……另有目的?
“大人,現在怎麼辦?”身邊的年輕緝事低聲問道。
顧千帆眯起眼睛,看著巷子深處那一片陰影:“派人盯住這裡,尤其是晚上。那東西很可能還會再來!另外,查一下最近半個月,京城所有寺廟掛單又離開的遊方僧人的記錄,一個都不能漏!”
……
與此同時,沈清漣並未在刑部衙門。他換了一身尋常的青布長衫,獨自一人,來到了位於城南的普濟寺。這是一座香火不算鼎盛的中等寺廟,但藏經閣中收藏了一些關於京城地方誌和民俗雜記的古籍。他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關於“青蓮古檀”或者類似奇異事件的記載。
普濟寺環境清幽,古木參天,梵唱聲聲,檀香嫋嫋。行走其間,仿佛與外界的喧囂和血腥隔絕開來。沈清漣在知客僧的指引下,進入藏經閣。閣內光線昏暗,充斥著陳年紙張和墨錠特有的氣味。
他埋首於泛黃的書卷之中,一冊一冊地仔細翻閱。時間在靜謐中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一本前朝一位喜好遊曆的文人留下的筆記雜抄中,看到了一段語焉不詳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