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九年，八月十四，醜時。
望海鎮的夜色濃得化不開，隻有街頭的幾盞氣死風燈泛著微弱的光，映得石板路上的青苔泛著冷光。作為青溪縣下轄的沿海小鎮，望海鎮的最高地方長官本是青溪縣派來的巡檢，可自倭寇頻繁劫掠後，青溪縣令周博文便以“督防”為名，常年駐守在此，將巡檢的權力架空，也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斂財之地”。
此刻，鎮東頭的酒樓後巷裡，一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穿梭——是周博文的家丁王二，懷裡揣著一封用油紙包好的信，腳步急促地朝著碼頭方向奔去。他奉了周博文的命令，要將葉青的“防禦計劃”送到黑鯊島倭寇手中。
王二縮著脖子，不時回頭張望，手裡的油紙包被攥得發皺。昨天晚上，他在周博文的書房外偷聽到，周博文正對著心腹抱怨：“那欽差要是真守住了望海鎮，回頭查起稅銀虧空、漁戶‘管理費’的事，咱們都得掉腦袋！不如借倭寇的手，把他除了，咱們還能繼續安穩過日子。”正是這番話，讓王二壓下了忐忑，攥緊了手裡的信。
可他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兩道黑影正悄無聲息地跟著——是上官燕安排的神機營暗哨。“大人早說這周博文不安分，果然要給倭寇送信。”暗哨甲壓低聲音，眼底閃過冷意，“要不要現在抓他？”
“先等他接頭。”暗哨乙搖搖頭，目光鎖定王二的背影，“大人說了，得摸清倭寇的聯絡點，還得讓他們‘順順利利’拿到假消息，才能引他們進陷阱。”
兩人跟著王二來到碼頭，看著他對著一艘破舊漁船喊出“海龍王找鯊主”的暗號，看著刀疤男接過信、塞給王二銀子，又看著漁船朝著黑鯊島方向駛去。待王二離開後，暗哨們立刻解開小劃子，遠遠跟了上去。
此時的欽差行轅裡，燈火依舊明亮。葉青坐在書桌前，手裡捏著一張紙條——上麵是剛收到的消息：江南知府趙鶴亭已得知他擊潰海盜的事，正帶著隨從趕來望海鎮，說是“慰問欽差，共商抗倭大計”。
“江南知府這時候來，怕是沒那麼簡單。”江玉燕站在一旁，看著紙條皺眉，“說不定是聽說您打了勝仗，想來拉攏關係，或是想趁機撈些政績。”
葉青放下紙條，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不止。周博文是他的下屬，望海鎮的稅銀、物資虧空，他未必不知情。現在趕來，既是想探我的底，也是想給周博文撐腰——畢竟要是周博文倒了，他這個知府也得擔責。”
正說著，東方不敗推門進來，紅衣上還沾著夜露：“西側海灣的陷阱已經布置好了，暗礁區做了標記，‘靖海一號’和‘靖海二號’也藏進了海灣深處，不會被倭寇發現。另外，我在沿途留了記號，能及時傳信。”
葉青抬頭看向她，眼裡滿是信任：“辛苦你了。對了，你在鎮上轉的時候，有沒有聽到百姓議論周博文？”
“怎麼沒聽到？”東方不敗坐下，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屑，“漁戶說，每次出海打漁，不僅要交三成的‘保護費’，要是捕到好魚，還得額外‘孝敬’周博文，不然就會被找借口扣船；還有商戶說，碼頭的稅銀一年比一年高，可防汛的堤壩還是破破爛爛，上次台風衝垮了一段，周博文上報說花了五千兩銀子修複，實際上隻用了一千兩，剩下的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聽到這些，葉青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白。作為現代人，他在曆史書裡見過貪官汙吏，可親身經曆這一切，聽著百姓被壓榨的細節，還是忍不住心頭火起——尤其是想到這些人為了自保，竟要勾結倭寇，置百姓的性命於不顧，他更是覺得齒冷。
“以前在書裡看‘漢奸’‘賣國賊’，總覺得離自己很遠。”葉青低聲呢喃，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失望，還有一絲沉重，“可現在才知道，這些人為了私欲，能把家國、百姓都拋在腦後，比倭寇更可恨。倭寇是外敵，他們是從根子裡爛掉的蛀蟲。”
江玉燕看著他的神色，輕聲道：“大人，您彆太動氣。等擊退倭寇，咱們就把周博文的罪證整理好，上奏朝廷，讓他受到懲罰。”
“不止周博文。”葉青抬眼，目光變得堅定，“還有那些包庇他的、和他同流合汙的，隻要查出來，一個都不能放過。不然就算打退了倭寇，百姓還是過不上好日子。”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水手長興奮的聲音：“大人！海盜船修好了！船匠們連夜趕工，現在正在安裝船帆，明天一早就能下水試航！”
葉青站起身，暫時壓下心頭的情緒：“走，去看看。”
來到船塢時，天已經蒙蒙亮。修複好的海盜船煥然一新，新的桅杆筆直挺立，深藍色的船帆上雖然沒有紋飾，卻透著一股利落勁兒。船匠們正圍著船身檢查，見葉青來了，連忙上前彙報：“大人，這船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三成，船底加了鐵板，不怕暗礁刮擦，用來引倭寇進暗礁區最合適不過了！”
葉青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船身的鐵板，心裡的底氣又足了幾分。他轉頭對水手長說：“明天試航時，讓熟悉近海的水手掌舵，再派五十名神機營戰士跟著，熟悉船上的火炮操作。”
“是！”水手長立刻應下。
晨光漸亮，望海鎮的街頭漸漸熱鬨起來。漁戶們推著漁船走向碼頭，商戶們打開店門，卻沒人知道，一場圍繞著望海鎮的較量，已在夜色中悄然布好局——周博文的信正朝著黑鯊島飛去，江南知府的轎子正朝著望海鎮趕來，而葉青的戰船與陷阱，也已準備就緒。
葉青站在船塢旁，望著遠處的海麵，心裡默默念道：“倭寇也好，貪官也罷，這次都不會讓你們得逞。”他的身後，是整裝待發的戰士，是嶄新的戰船，是望海鎮百姓的期待，這些，都是他必須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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