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著製弓營的牛角腥氣,龍弈剛握住張“牛角弓”的弓臂——指尖剛發力,弓臂竟“哢”地陷下塊軟痕,湊近看還能看見木紋歪斜是摻了三成軟鬆木的劣臂,拉滿弓就會斷,還會磨傷手掌)。案上的《製弓配額冊》凍得邊角發脆,“北境與弓木部落共分冬弓六十張牛角弓三十張、桑木弓二十張、複合弓十張,均經‘三烤三纏’,拉力強勁)”的“三十張”被改成“二十張”,篡改處蓋著枚仿弓木部落的弓紋印鑒,而真冊按阿婷父親《製弓秘錄》該有的“弓紋”用牛角粉調墨,遇雪會顯淡白紋),在這本上隻暈開團墨汙。
“部落的狩獵隊呢?”阿婷突然拽住個擦弓弦的雜役,那弓弦竟不是牛筋做的,用手拽還能感覺到彈性不足。雜役凍得手指發紅,手裡的布巾掉在雪地裡:“今早去獵野豬的狩獵隊,到現在沒回來!還有……”他指了指弓架,“昨晚入庫的五張牛角弓,今早少了三張,地上隻留著弓木部落的獸皮靴印!”
蘇雅突然往弓弦桶跑,藥箱撞在弓架上發出悶響。她用銀簪挑過段“弓弦”,蘸了點檢測水,水瞬間從透明變成淡褐麻線反應):“這是麻線混了膠!拉到三成力就會崩,狩獵時會傷到人!”她又拿過張劣弓,拉到半滿就聽見“吱呀”聲,弓臂已顯裂紋:“蕭衍不僅想讓我們製出廢弓,還想讓部落冬天獵不到食,逼他們以為是北境私藏好弓,故意斷他們的活路!”
項雲的鐵槍突然往弓堆後一戳,穿厚布衫的“弓吏”嚇得跌坐在雪地裡,懷裡掉出的不是修弓刀,而是張畫著弓木部落獵場位置的地圖。老將軍踩住地圖,卻見那弓吏突然往營外爬:“彆信歸降兵的弓匠!蕭衍抓了他的兒子,逼他在狩獵文書上偽造‘北境留著好弓自己用’的記錄,讓部落來搶弓營!”
話沒說完,營外突然傳來狼嚎聲。趙徹的弓弩營押著個渾身是雪的部落信使衝進來,信使手裡攥著張泛黃的文書,紙角都凍硬了:“部落的人往這來了!說拿著這文書就能領弓,可……可我們部落的狩獵文書,從來會在末尾用牛角粉畫個‘木’字,這張沒有!”
趙勇扛著張去年的老牛角弓趕來,弓臂泛著深棕的包漿,拉滿時竟沒顯一絲裂紋:“淩豐,你帶兩百人去攔部落的人,彆讓他們打起來!我守著弓架,誰也不許動新弓!”
“不用。”龍弈突然按住淩豐的槍,目光落在那張老弓上——真牛角弓能拉滿五十斤力,而今早的劣弓,拉到三十斤就晃得厲害。他轉向阿婷:“取點牛角粉,塗在真冊的‘弓’字上。”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間顯露出淡白紋,“這才是《製弓秘錄》的驗冊法,蕭衍隻知改數字,卻不懂牛角粉顯紋的門道。”
他又蹲在雪地裡,指著獸皮靴印:“弓木部落的獸皮靴,靴底會縫五道獸筋防滑,這印子隻有三道,是假的。”突然,他拽過那“弓吏”的手,指甲縫裡竟沾著獵場的獸血隻有去過獵場才會沾的血漬):“你去過獵場,還見過狩獵隊頭領吧?弓木部落的頭領,會在弓把刻自己的名號,你手裡那把刻著‘山’字的弓,是從他那搶的?”
弓吏臉色驟變,剛要開口,就見蘇雅從藥箱裡拿出個小陶罐:“這是從你身上搜的軟木粉,罐底刻著東齊的‘蕭’字,你根本不是弓吏,是蕭衍的暗衛!”
“不好!”阿婷突然指向弓弦堆,剛才那雜役正往弓弦上塗東西,“他往弓弦塗鬆脂!看著發亮,一拉就會滑絲!”淩豐的銀槍及時挑飛陶罐,雜役懷裡掉出塊東齊的兵符,符上還沾著牛角粉。
酉時的雪漸漸小了,營外傳來歡呼聲。淩豐帶著部落的人回來,身後跟著被救的狩獵隊和歸降兵弓匠:“蕭衍的伏兵在獵場旁裝成部落人,被我們抓了!他們還想燒弓料,多虧北境的人提前守著!”
製弓營裡,阿婷正用新牛角重新製弓臂,刨刀劃過牛角,光滑的弧麵漸漸成型。老弓工們給真弓纏牛筋弦,每張牛角弓的弓把都刻著“木”字。蘇雅給帶傷的狩獵隊員遞薑茶,茶裡泡著新曬的紅棗,能驅走寒氣。
暮色漫進製弓營時,龍弈站在弓架旁,看著結實的牛角弓映著雪光,部落的人正試著拉弓,弓弦穩如磐石。阿婷遞來塊摻了牛角粉的米糕,咬著清甜:“我爹說,好弓要經得住拉,好的信任,也要經得住考驗。”
龍弈咬了口米糕,清甜裡帶著牛角的淡香:“以前總想著拆陰謀、護弓營,現在才懂,統一天下不是守著多少張弓、多少根弓弦,是讓每個部落、每個弓匠、每個百姓,都能用著強勁的弓,信得過身邊的人,知道冬天能獵到食,日子能安穩過。弓同製,心同勁,才是真天下。”
風穿過弓營,帶著牛角的淡腥與薑茶的暖意。龍弈的鐵槍斜倚在弓架旁,槍尖映著弓臂的光澤,也映著阿婷遞來的熱茶——茶裡飄著顆紅棗,像朵小小的狩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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