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孩童的血……練邪功……”
寒意,比雨水更刺骨,瞬間攫住了心臟。血衣樓深處那些陰冷的角落,血梟偶爾流露出的、對某些“特殊”低階學員“資質”的詭異興趣……還有那些在訓練中“意外”重傷或“淘汰遣散”後,便如同人間蒸發般再無音訊的幼小身影……那些曾被忽略的、細微的疑點,此刻在王振邦用生命傳遞的信息下,驟然串聯,化作猙獰的毒蛇,噬咬著理智。
潛入浮魔坊,不僅是任務,更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求證之路。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在刀尖上行走的精密棋局。血衣樓的資源被隱秘地調動起來,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圍繞“浮魔坊”這個關鍵詞緩緩收緊。我像一台冰冷的機器,過濾著所有能接觸到的情報碎片,從城市下水道裡老鼠般的線人口中,從某些見不得光的灰色檔案夾裡,從黑市情報販子閃爍其詞的交易裡……
浮魔坊,這個名字如同幽靈,在城市的陰影裡流傳。沒有固定據點,沒有公開身份,隻有代號和傳說。他們像一群真正的幽靈,遊走於法律和道德的邊緣,用最隱秘的方式行動——一場看似意外的火災,燒毀了藏匿虐待兒童影像的地下窩點;一次精心策劃的“劫富濟貧”,讓盤剝貧民窟的惡霸傾家蕩產,贓款卻神秘地出現在幾家孤兒院的賬戶上;一樁樁懸而未決的陳年舊案,關鍵證據會離奇地出現在檢察官的匿名信箱裡……他們的行動毫無規律可循,卻總能在最深的黑暗裡,撬動一絲微弱的、屬於底層的天光。維護正義?這個詞在血衣樓的詞典裡,是最大的諷刺。但此刻,它卻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
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需要最敏銳的嗅覺去串聯。一個代號“灰隼”的掮客,在黑市邊緣遊走,隻做特定情報的“清潔”工作。一個在古董街開了幾十年鐘表鋪的跛腳老人,他修理的不僅僅是齒輪,更是某些特殊信息的傳遞節點。還有城西那家由修女主持、專門收容殘疾孤兒的“聖心慈幼院”,它那看似搖搖欲墜的賬本下,隱藏著幾筆來源不明、數額卻足以支撐它艱難運轉的捐贈……
每一步試探都如履薄冰。既要利用血衣樓的渠道和身份獲取信息,又要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探查的痕跡,避免引起血梟的警覺。每一次與線人的接觸,每一次對線索的追蹤,都像是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終於,一條若隱若現的“路徑”在情報的迷霧中逐漸清晰:浮魔坊的核心成員,似乎會在每個月的第三個新月之夜,經由城西那家不起眼的“聖心慈幼院”,接收或傳遞某種關鍵指令。而那座慈幼院破敗的後院深處,據說隱藏著一個廢棄多年的防空洞入口。
新月之夜,無月。濃墨般的黑暗籠罩著城西的貧民窟。空氣裡彌漫著垃圾腐爛和廉價煤煙混合的刺鼻氣味。我如同一抹真正的影子,貼著斑駁潮濕的牆壁移動,身上的衣服早已換成最不起眼的深灰色工裝,臉上也做了簡單的易容,掩蓋了過於醒目的輪廓。目標就在前方——那棟低矮破敗、牆皮大片剝落的“聖心慈幼院”。幾扇窗戶透出昏黃微弱的光,在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孤寂。
沒有走正門。我繞到建築背麵,那裡是堆積如山的廢棄雜物和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迅速鎖定了一處被破舊木板和油氈布半掩著的、幾乎與周圍汙垢融為一體的低矮鐵門。門鎖鏽跡斑斑,但鎖芯結構……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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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工具袋中撚出兩根特製的細長鋼針,觸感冰涼。側耳傾聽,除了遠處野貓的嘶叫和風聲,一片死寂。屏息凝神,鋼針無聲探入鎖孔。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被放大到極限,如同在耳膜上刮擦。哢噠。一聲極其輕微的機簧彈響。成了。
輕輕推開沉重的鐵門,一股混雜著濃重黴味、塵土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血腥氣的陰風撲麵而來,嗆得人幾乎窒息。門內,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陡峭的混凝土階梯,沒入深不見底的黑暗。階梯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顯然久無人跡。
我側身閃入,反手將鐵門虛掩,隻留下一道細微的縫隙。絕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所有光線。我閉上眼幾秒,再睜開,讓瞳孔適應這極致的黑暗。階梯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獄的咽喉。腳下是厚厚的積塵,每一步踏下,都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如同踩在棉花上,竭力不激起一絲塵埃。空氣中彌漫著死寂,隻有自己刻意壓製到最低的心跳聲和血液奔流的微弱回響。
階梯的儘頭,連接著一條更寬闊、卻同樣幽深死寂的甬道。兩側是粗糙的水泥牆麵,冰冷潮濕。黑暗中,我的感官被提升到極限,捕捉著空氣最細微的流動,分辨著塵埃中任何一絲異樣的氣息。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黴腐氣味。
就在這死寂中,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幻覺般的金屬摩擦聲,毫無征兆地從前方深邃的黑暗甬道裡傳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暴露了?陷阱?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身體的本能已快過思考!腳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猛地一蹬,整個人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向側麵陰影最濃的牆角全力撲去!
幾乎就在身體離開原地的瞬間——
嗤!嗤!嗤!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死寂!幾點寒芒如同毒蛇的獠牙,帶著致命的尖嘯,精準無比地釘入我剛才站立位置背後的水泥牆麵!力道之大,堅硬的混凝土表麵瞬間爆開細小的碎石粉末!是弩箭!強勁的機簧弩!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伏擊!對方不僅發現了我的潛入,甚至預判了我的位置,布下了致命的殺局!
來不及喘息!身體撲入牆角的陰影,觸地的瞬間毫不停留,借著前衝的慣性猛地團身翻滾!黑暗中,預判的軌跡再次被捕捉!又是幾道陰狠刁鑽的寒芒,幾乎是貼著翻滾的身體釘入地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對手不止一個!而且配合默契,封鎖角度極其刁鑽!黑暗是他們的主場!
翻滾停止的刹那,我猛地蜷縮在牆角一個廢棄的、鏽蝕大半的鐵皮櫃後麵,急促地喘息。冰冷的鐵鏽味和濃重的灰塵湧入鼻腔。耳朵捕捉著黑暗中的動靜——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如同狩獵的群狼,帶著冰冷的殺意。
不能被困死在這裡!心念急轉。指尖迅速探入腰間的工具囊,摸出兩枚特製的、隻有拇指大小的金屬圓球。毫不猶豫,用儘指力,朝著甬道深處和側後方兩個預判敵人可能包抄的位置狠狠擲出!
金屬圓球撞在遠處的牆壁和地麵上,發出清脆但絕不引人注目的“叮當”聲。這聲音在死寂的甬道裡異常清晰。
就在聲音響起的刹那——
轟!轟!
兩團刺眼欲盲的熾白強光在黑暗中猛然炸開!如同兩顆微縮的太陽瞬間降臨!恐怖的光爆瞬間吞噬了方圓十數米的空間!將原本濃稠如墨的黑暗撕得粉碎!
“呃啊——!”
“我的眼睛!”
幾聲猝不及防的痛苦悶哼和短促的驚呼幾乎同時響起!突如其來的極致強光,足以讓任何在黑暗中長時間潛伏的眼睛瞬間致盲!
就是現在!
強光爆發的瞬間,我早已閉上雙眼,僅憑著記憶和剛才聲音定位的方向,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從鐵皮櫃後暴射而出!目標直指最近的一個被強光閃得失聲痛呼的身影!
風聲在耳邊呼嘯!對方顯然訓練有素,雖然雙眼劇痛暫時失明,但聽風辨位的本能仍在!察覺到惡風撲麵,下意識地就抬起手臂格擋,另一隻手則本能地向腰間摸去!
太慢了!
我的動作更快!在對方手臂抬起的瞬間,身體已經如同鬼魅般切入他中門大開的空檔!右手並指如刀,灌注全身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狠辣地劈砍在他脆弱的頸側動脈上!
“呃!”一聲短促的悶哼。那人身體猛地一僵,抬到一半的手臂軟軟垂下,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無聲無息地癱軟下去。
沒有絲毫停頓!解決第一個的同時,左腳為軸,身體借著前衝的慣性猛地擰轉!腰間的軟劍在黑暗中如同毒蛇吐信,瞬間出鞘!劍身在強光餘暉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帶著尖銳的破風聲,直刺側後方另一個捂著眼睛、正試圖後退拉開距離的身影!
噗嗤!
劍鋒精準地穿透了對方倉促間試圖格擋的手臂,刺入肩胛下方的位置!避開了要害,卻足以瞬間廢掉他一條胳膊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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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淒厲的慘叫在狹窄的甬道裡回蕩,蓋過了強光消散的餘音。
第三個敵人!位置稍遠,似乎受強光影響最小,反應也最快!在我刺中第二個敵人的同時,一道淩厲的刀風已從斜後方劈頭砍來!帶著同歸於儘的狠戾!
來不及抽劍回防!我猛地鬆開劍柄,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泥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柔韌角度向後仰倒!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鼻尖呼嘯而過,削斷了幾根飄起的發絲!
仰倒的同時,左腳閃電般向上撩起,腳尖灌注全力,如同鋼錐般狠狠踢向對方持刀手腕的脈門!
“哢嚓!”一聲清晰的骨裂聲!伴隨著短促的痛呼,鋼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遠處地上。
身體借著一踢之力,在半空強行擰轉,右手在地上一撐,瞬間彈起!在對方因手腕劇痛而失神的刹那,右膝如同攻城錘,帶著全身的重量和衝勢,狠狠頂撞在他的胸腹之間!
“砰!”一聲沉悶的撞擊!那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身體弓成蝦米,雙眼暴凸,口中噴出血沫,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的水泥牆上,軟軟滑落,再無動靜。
甬道裡重新陷入死寂,隻有強光彈殘留的刺鼻硝煙味和濃重的血腥氣在彌漫。三個襲擊者,兩個昏迷,一個重傷倒地呻吟,徹底失去了威脅。我劇烈地喘息著,肺部如同風箱般鼓動,汗水混著灰塵黏在臉上。強光彈的餘暉徹底消散,黑暗重新合攏,但空氣中彌漫的殺意和血腥,比之前更加濃重。
“啪啪啪……”
清晰的、緩慢而有節奏的鼓掌聲,突兀地從甬道更深處、未被強光波及的濃重黑暗裡傳來。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還有人!而且,他目睹了全程!
一個身影,如同從黑暗本身凝結而出,緩緩踱步而來。腳步聲平穩,從容不迫。他停在距離我大約五步遠的地方,恰好處於一個微光勉強勾勒出輪廓的位置。身材挺拔,穿著深色的、樣式簡潔卻質地精良的立領長衫。臉上沒有任何遮蔽,那是一張極其儒雅的臉,眉目疏朗,鼻梁挺直,唇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和笑意。然而,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卻如同古井深潭,幽邃、平靜,仿佛能洞穿世間一切偽裝,映不出絲毫光亮。
他靜靜地看著我,那目光沒有審視,沒有敵意,卻帶著一種沉重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力量。他緩緩開口,聲音溫和醇厚,如同上好的陳釀,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這彌漫著血腥和硝煙的甬道裡回蕩:
“冷月姑娘,血衣樓的‘夜鶯’……這份見麵禮,未免過於血腥了。”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的代號!甚至點出了我在血衣樓表麵的身份!
一股寒意,比剛才麵對致命弩箭時更甚,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潛伏,在他麵前,似乎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站在原地,身體僵硬,指尖冰涼。甬道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濃得令人作嘔。那個自稱陸知遠的男人就站在幾步之外,儒雅的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那雙古井般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穿我皮囊下屬於“冷月”的冰冷內核。他身後更深沉的黑暗裡,似乎還有幾道沉默的影子,如同磐石般佇立,散發著無形的壓力。
“浮魔坊的待客之道,就是用淬毒的弩箭?”我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刻意帶上任務執行者慣有的冷硬和嘲諷,試圖奪回一絲主動,儘管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擂動。目光掃過地上失去戰鬥力的襲擊者,落在陸知遠臉上,“還是說,這就是陸首領口中的‘正義’?”
陸知遠臉上的溫和笑意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才的生死搏殺隻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鬨劇。他微微側身,示意了一下甬道深處:“比起血衣樓用孩童性命鋪就的‘功勳’,這點自衛的手段,或許算不得什麼。冷月姑娘,你的疑惑,需要答案。而答案,需要親眼去看。請。”
一個“請”字,輕描淡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退路?早已被黑暗和他身後沉默的力量堵死。前進?前方是浮魔坊的巢穴,是龍潭虎穴。但王振邦那雙凝固的眼睛,血衣樓地下深處若有若無的嗚咽聲,還有那枚染血的“浮”字徽章,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我的腳步。
我沒有選擇。或者說,答案本身,就是唯一的選擇。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隻是邁開了腳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叩響,在這死寂而彌漫著血腥的甬道裡,顯得格外突兀。陸知遠微微頷首,轉身,步履從容地在前麵引路。他身後那幾道沉默的影子,如同融入黑暗的護衛,無聲地跟在兩側。
甬道七拐八繞,不斷向下延伸。空氣愈發陰冷潮濕,黴腐味中開始摻雜一種難以形容的、陳舊而壓抑的氣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扇厚重的、鏽跡斑斑的金屬大門。陸知遠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是抬手在門側某個隱蔽的位置輕輕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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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低沉的機械運轉聲響起,沉重的金屬大門緩緩向內滑開。一股迥異於甬道死寂的氣息撲麵而來。
門後,豁然開朗。
這不像一個秘密組織的巢穴,更像一個巨大而奇特的地下工坊。空間異常高闊,穹頂由粗糲的岩石構成,懸掛著數盞光線穩定柔和的、造型奇特的汽燈,散發出明亮卻不刺眼的光。空氣流通順暢,帶著地下特有的涼意,卻並無憋悶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四周的牆壁。它們被巧妙地開鑿、打磨,嵌入了一排排巨大的、深嵌於岩壁之中的金屬書架。書架上並非尋常書籍,而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卷宗!皮革的、硬紙的、甚至還有古老的竹簡和絹帛!卷宗的顏色深淺不一,新舊各異,有些邊緣磨損得厲害,顯然年代久遠。它們被分門彆類,用不同的金屬標簽標記著,標簽上的字跡古樸而清晰——有些是地名,有些是年份,有些則是人名或組織的代號。這簡直是整個城市、甚至更廣闊區域所有隱秘的沉澱之地!
工坊中央,是幾排巨大的、打磨光滑的石質長桌。桌上並非武器或圖紙,而是整齊地擺放著許多打開的巨大卷宗,旁邊散落著筆墨、尺規、以及一些造型奇特、閃爍著微弱光芒的金屬儀器。數十個人影在長桌間穿梭、忙碌。他們穿著樣式簡潔、便於行動的深色或灰色布衣,動作麻利,神情專注而肅穆。沒有交談,隻有卷宗翻動的沙沙聲、筆尖劃過紙頁的細微聲響,以及偶爾儀器發出的極輕微的滴答聲。一種沉重而高效的氛圍彌漫其間。
我的目光掃過那些忙碌的身影,瞳孔驟然一縮!
在工坊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靠近岩壁書架的地方,擺放著幾張相對低矮的桌子。桌旁坐著的,是幾個孩子!年紀大約在十歲左右,穿著乾淨但樸素的衣服。他們正低著頭,極其專注地用手中的刻刀和特製的金屬針筆,在一塊塊巴掌大小、質地奇特的薄金屬片上,小心翼翼地刻劃著極其微小的符號和線路!動作一絲不苟,眼神清澈而認真,仿佛在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
他們的手指……無一例外,都顯得異常靈活、穩定,遠超同齡人!那是一種經年累月、精準訓練才能達到的控製力!一個孩子似乎刻完了一小片,輕輕舒了口氣,抬起頭,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就在他抬頭的瞬間,我看到了他頸側靠近耳後的位置——一塊暗紅色的、扭曲的疤痕!形狀猙獰,像是被嚴重灼傷後留下的印記!
寒意如同冰水,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血衣樓!這是血衣樓早期淘汰篩選低階學員時,對“不合格者”施加的“烙印”!一種殘酷的標記!這些孩子……他們是從血衣樓的“淘汰”名單裡活下來的!是那些被判定為“沒有價值”或“意外消失”的“殘次品”!
“他們……”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幾乎無法成言,目光死死鎖住那個孩子頸側的疤痕,又猛地轉向陸知遠,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怒和求證,“他們頸上的烙印……”
陸知遠一直平靜地看著我,此刻,他臉上那絲慣常的溫和笑意終於徹底斂去。他的眼神變得極其沉重,如同承載著萬鈞之重。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邁步走向那個角落,腳步比之前沉重了許多。
他走到那個揉眼睛的孩子身邊,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長輩的慈和,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頭頂。那孩子抬起頭,看到陸知遠,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毫無陰霾的、信賴的笑容,脆生生地叫了一聲:“陸先生!”
陸知遠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孩子頸側的疤痕,那疤痕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壓抑的痛楚和一種磐石般的堅定,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也傳入這巨大工坊的每一個角落:
“浮魔坊的‘正義’,不是掛在嘴上的漂亮話,更不是用無辜者的血染紅的勳章。”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工坊裡那些堆積如山的卷宗、那些忙碌的身影、那些專注刻錄的孩子,“它藏在被遺忘的卷宗裡,藏在受害者無聲的眼淚裡,藏在每一次為弱小者撥開黑暗的微光裡……也藏在,把這些被當成‘廢料’拋棄的孩子,從地獄邊緣拉回來,讓他們殘缺的手,也能為這世道刻下一道‘生’的印記裡。”
他的目光最終落回我臉上,那雙古井般的眼睛深處,仿佛有熔岩在冰冷的表象下奔湧:“冷月姑娘,你來自血衣樓,你看慣了殺戮和利用。現在,你看到了浮魔坊的‘正義’。它或許不夠強大,不夠光鮮,甚至……充滿了血腥的代價。”他頓了一下,聲音更沉,“但它的顏色,從來不是孩童的血染成的。染紅它的,是那些為守護這些微光而倒下的……我們自己的血。”
工坊裡一片寂靜。隻有卷宗翻動的沙沙聲和孩子們刻錄的細微聲響,在此刻聽來,卻如同沉重的鼓點,一下下敲擊在我的心臟上。眼前是如山鐵證,耳邊是陸知遠沉痛而堅定的聲音。血衣樓的指令冰冷如刀,王振邦臨死前的控訴字字泣血,而眼前這些專注刻錄的孩子頸側的烙印,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地撕開了血衣樓冠冕堂皇之下的黑暗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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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的高塔,在無聲的轟鳴中,轟然崩塌,碎成齏粉。
“我……”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艱澀無比。無數念頭在腦中瘋狂衝撞,最終化為一種冰冷的決絕。我看著陸知遠,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斷過往的清晰,“血衣樓派我潛入,刺探浮魔坊核心,伺機……除掉你。”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刺,刮過喉嚨。
陸知遠靜靜地看著我,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甚至……一絲了然。“我知道。”他淡淡地說,聲音溫和依舊,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無形的漣漪,“從你踏入城西那一刻起,你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
他知道!他一開始就知道!一股寒意夾雜著荒謬感瞬間攫住了我。我的潛伏,我的偽裝,在他眼中,是否隻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那些刻意的接近,那些旁敲側擊的試探……他全看在眼裡?
“那你……”我幾乎無法理解。
“為什麼還讓你進來?”陸知遠接過了我的話,嘴角浮現一絲極淡、卻異常複雜的弧度,像悲憫,也像某種沉重的期許,“因為,你眼中除了任務,還有彆的東西。王振邦用命換來的東西……在你心裡,沒有完全死去。”
他轉身,不再看我,目光投向工坊深處那些沉默而忙碌的身影,投向那些專注刻錄的孩子。“浮魔坊從不強求任何人留下。但門開著,是為那些心中尚存一絲燭火,願意在黑暗中點亮它的人。”他的聲音回蕩在巨大的空間裡,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留下,或者離開。選擇權,在你。”
留下?意味著徹底背叛血衣樓,成為整個組織不死不休的獵殺目標,餘生將與無儘的追殺和黑暗為伴。離開?回到那個用孩童鮮血修煉邪功的魔窟,繼續做一把沾滿無辜者血腥的刀?
巨大的矛盾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在胸腔內猛烈地撕扯衝撞。一邊是烙印在骨血裡的服從和殺戮本能,一邊是剛剛目睹的、帶著血與淚微光的沉重真實。王振邦咽氣前凝固的眼神,那些孩子頸側猙獰的烙印,陸知遠平靜話語下隱含的驚濤駭浪……無數畫麵碎片在腦中瘋狂旋轉、切割。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成一個世紀。工坊裡,翻動卷宗的沙沙聲、刻錄金屬的細微刮擦聲,此刻聽來都如同命運的倒計時。
終於,我緩緩抬起頭,看向陸知遠挺拔而沉默的背影。胸腔裡那股狂暴的衝突,在極致的撕扯後,竟詭異地沉澱下來,化作一片冰冷而堅硬的決絕。沒有言語,沒有宣誓,我隻是邁開腳步,走向離我最近的一張堆滿待整理卷宗的長桌。桌上放著備用的刻錄工具和空白的金屬信息片。
我拿起刻刀和一枚冰涼的金屬片,指尖感受著那熟悉的、需要絕對掌控力的重量和質感。然後,沉默地坐下,學著旁邊那些孩子的樣子,低下頭,將全部心神凝聚於刀尖,在堅硬的金屬表麵,刻下第一道屬於浮魔坊的、生澀卻無比堅定的印記。
嗤…嗤…微不可聞的刻劃聲,融入工坊的韻律之中,成為這地下世界裡,一個新的、微弱卻清晰的心跳。
日子在浮魔坊的地下工坊裡,像一條沉靜而深邃的暗河,表麵波瀾不驚,水下卻湧動著無儘的隱秘與力量。我,曾經的“冷月”,血衣樓最鋒利的刀,如今有了一個新的代號——“影蝕”。這名字如同我此刻的處境,遊走在光與影的侵蝕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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