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玄塵佝僂的身軀在窪地死寂的空氣中凝立如枯鬆,那柄鏽跡斑斑的柴刀刀尖,穩如磐石,直指窪地中央那棵盤踞如魔、纏滿暗紅血繩的老槐。樹根下翻湧的泥土尚未平息,散發出濃烈的土腥和隱約的血腐氣,正是剛剛將我吞噬又被迫吐出的地方。空氣粘稠,殘留的血腥、焦臭和冰冷的怨念沉沉壓著,連風都屏息。
“根源未除,怨氣難消。”玄塵的聲音不高,字字卻如冰珠砸落死水,在空曠中激起無形漣漪,“此等邪祟,竊據地脈,滋長陰毒,以生魂怨念為食,遺禍無窮…今日,貧道便替天行道,斬了這妖根!”
話音落下的瞬間,窪地裡的空氣驟然凝固。
“轟——隆——!”
一聲沉悶至極、如同大地深處巨人心臟被刺穿的巨響,猛地從老槐樹盤踞的根係下炸開!整個窪地劇烈搖晃!地麵像一張被無形巨手瘋狂抖動的破布,泥浪翻滾,裂開道道深不見底的黑色縫隙!
“吱嘎——嘎嘎嘎——!”
老槐樹那巨大扭曲的樹乾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纏繞其上的無數暗紅血繩瞬間繃緊到了極致!如同被燒紅的鐵鏈,“滋啦”作響,冒出縷縷帶著惡臭的黑煙!那些褪色的符咒布條瘋狂舞動、碎裂,化為飛灰!
一股肉眼可見的、濃稠如墨的漆黑霧氣,夾雜著無數扭曲痛苦、無聲尖嘯的怨魂虛影,如同潰堤的汙血,從老槐樹根部的縫隙、從裂開的地縫中瘋狂噴湧!那黑霧帶著刺骨的陰寒和令人作嘔的絕望氣息,瞬間彌漫,試圖再次籠罩這片剛剛被金光滌蕩過的土地!無數怨魂的無聲尖嘯直接衝擊神魂,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無窮無儘的負麵情緒!
玄塵佝僂的身軀在這天搖地動、怨氣衝天的異象中,卻如紮根磐石!他渾濁眼中精光爆射,枯瘦右手緊握鏽柴刀,左手拇指在食指指腹猛地一劃!
一滴殷紅血珠沁出,在渾濁天光下竟散發純粹溫潤的紅光!他口中疾速念誦艱澀玄奧咒文,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千鈞之力,震得翻湧黑霧為之一滯!他將那滴蘊含精純元陽之血的手指,猛地按在柴刀斑駁鏽跡之上!
“嗡——!”
沉睡了千年的凶獸驟然蘇醒!鏽跡斑斑的柴刀刀身猛震,發出一聲穿金裂石的清越龍吟!覆蓋的層層鐵鏽如同活物般片片剝落紛飛!露出的刀身並非寒光金屬,而是一種溫潤古樸、內蘊玄光的暗金色澤!無數細密繁複、仿佛蘊藏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在刀身上流轉、明滅,散發出浩瀚、蒼茫、滌蕩乾坤的無上威嚴!
一股難以言喻的、至陽至剛、沛然莫禦的煌煌正氣,以玄塵為中心轟然爆發!如無形太陽在他手中升起!彌漫的濃稠黑霧和其中掙紮的怨魂虛影,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發出淒厲尖嘯,瞬間被灼燒、淨化、消散!連大地劇烈的震動都在這一刻被強行壓製!
“妖孽!伏誅!”玄塵須發皆張,怒喝撼天動地!他雙手緊握那柄脫去凡鐵之鏽、顯露無上道威的古樸柴刀,對著窪地中心那瘋狂扭動、黑氣噴湧的老槐樹,用儘全身力氣和畢生道行,狠狠劈下!
沒有刺目光柱,沒有花哨招式。隻有一道樸實無華、卻仿佛凝聚了天地意誌的暗金色刀芒,從刀鋒上延伸而出!
刀芒起初極細,如劃破黑暗的第一縷晨曦。但就在它脫離刀鋒的刹那,天地間的風、窪地裡的光、甚至翻湧的怨氣黑霧,都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瘋狂朝著刀芒彙聚!
刀芒瞬間暴漲!變得無比巨大!無比凝實!如同一柄開天辟地的巨斧,帶著斬斷因果、破滅邪祟、重塑乾坤的無上威能,撕裂空間,無視距離,精準無比地、狠狠地斬在了老槐樹那巨大扭曲的樹乾與盤踞如魔的根係連接之處——那妖邪力量的真正核心節點!
時間凝固。
那由無數扭曲根須構成的、如同巨獸脊梁般的連接處,在暗金刀芒斬落的瞬間,先出現一道極細、極亮的金線。
緊接著——
“哢嚓——!!!”
一聲驚天動地的、如同支撐蒼穹的巨柱被生生劈斷的巨響,猛然炸開!整個山頭劇烈一震!狂暴氣浪以斬擊點為中心,環形轟然炸開!卷起漫天泥土碎石草木碎屑!那些纏繞在樹乾上、早已被灼燒得焦黑冒煙的血繩,寸寸斷裂,如同死蛇簌簌落下!
老槐樹巨大扭曲的樹乾,發出一連串令人頭皮炸裂的、如同千萬根朽木同時斷裂的爆響!以那道金線為界,上半截龐大的樹身,帶著不甘的、如同垂死巨獸般的哀鳴,開始緩緩地、無可挽回地向著一側傾斜!
“不——!”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直接在我腦海深處炸響!是娘——阿秀殘留的最後一絲怨念!那尖叫聲中充滿極致的痛苦、被強行剝離的恐懼,以及對毀滅的瘋狂詛咒!
“轟隆隆——!!!”
傾斜的巨樹終於失去最後支撐,帶著摧山倒嶽般的恐怖聲勢,朝著窪地一側轟然倒塌!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大地再次劇顫!無數粗壯枝乾砸落地麵爆裂,碎木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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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樹根所在之處,被刀芒斬斷的核心節點,爆發出毀滅性能量亂流!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赫然出現!如同大地張開貪婪巨口!無數粗壯如巨蟒、此刻卻如同被斬斷七寸般瘋狂痙攣、噴濺著粘稠腥臭黑色汁液的樹根,從黑洞邊緣垂落、抽搐、扭動!那些盤踞地表的根須寸寸斷裂、腐朽、化為漆黑粉末!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積壓了千百年的、混合著無儘怨毒、腐朽、死亡和絕望的汙穢氣息,如同火山爆發般從那黑洞中衝天而起!直衝雲霄!將渾濁天光染得一片昏黑!伴隨著這股汙穢氣息噴湧而出的,是無數更加清晰、更加痛苦、更加瘋狂的怨魂虛影!它們是被邪樹吞噬、囚禁、折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生魂,此刻終於隨著邪樹本體崩塌而部分釋放!它們在汙穢黑氣中尖嘯、掙紮、扭曲,如同億萬隻從地獄裂縫爬出的惡鬼!
整個窪地,瞬間變成了真正的煉獄入口!陰風怒號,鬼影憧憧,汙穢黑氣遮天蔽日!
玄塵劈出那驚天一刀後,身體劇烈晃了晃,蠟黃臉上瞬間湧起病態潮紅,又迅速褪去,變得如同金紙。他猛咳起來,嘴角溢出一縷暗紅血絲。催動神異柴刀,斬出斷根絕源一擊,消耗巨大。但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噴湧汙穢黑氣的巨大黑洞,眼神沒有絲毫放鬆。
“塵歸塵…土歸土…諸般孽債…今日…當了結!”他強提一口氣,聲音帶著明顯虛弱喘息,卻蘊含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再次舉起光華流轉的柴刀,刀尖指向黑洞上方翻湧的汙穢黑氣。
然而,就在他準備再次催動道法淨化衝天怨氣時——
異變陡生!
一股冰冷、粘膩、帶著無儘貪婪的觸感,毫無征兆地從我小腹深處蔓延開來!那感覺如此熟悉,又如此恐怖——是剛才被樹根拖拽時,那試圖鑽入我體內的陰寒邪力!它並未消失,隻是被血繩灼燒和玄塵金光暫時壓製!此刻,隨著邪樹核心被斬破,那泄露出的、源自地脈深處最精純的邪穢本源氣息,如同最甜美的毒藥,瞬間激活了我體內蟄伏的“種子”!
“呃啊——!”我慘叫出聲,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小腹如同被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是被無數冰針刺穿!一股冰冷狂暴、充滿毀滅欲望的力量,如同蘇醒的毒蛇,在我四肢百骸瘋狂流竄!皮膚下,詭異的青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凸起,血管賁張,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
“糟了!”玄塵目光如電,瞬間捕捉到我的異變,臉色劇變,“邪種入體!它被地脈穢氣引動了!”
他話音未落,更恐怖的變化發生了!
“簌簌…簌簌簌…”
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從我體內傳出!我低頭,驚恐地看到自己裸露的手臂皮膚下,竟有無數細小的、如同黑色根須般的脈絡在瘋狂蠕動、生長!它們刺破皮膚,帶著粘稠的黑色汁液鑽出,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毒蛇,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彌漫的汙穢黑氣!我的指尖變得尖銳、木質化,指甲化為烏黑鋒利的勾爪!
與此同時,窪地中心,那噴湧著汙穢黑氣的巨大黑洞,仿佛感應到了我體內“種子”的呼應,猛地劇烈收縮了一下!一股更加龐大、更加精純、帶著亙古邪念的黑暗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冥河,咆哮著朝我奔湧而來!目標不再是淨化,而是吞噬!是同化!
“吼——!”一聲非人的、混合著痛苦與無儘貪婪的低吼從我喉嚨裡擠出!我的意識正在被那股源自地脈深處的邪念瘋狂侵蝕!眼前景象開始扭曲、重疊。村民驚恐的臉變成了可口的血食,玄塵的身影化作了阻礙新生的障礙,那噴湧的汙穢黑氣如同生命之源般散發著致命的誘惑…一個宏大、冰冷、充滿毀滅與再生的意誌在我腦海中轟鳴:融為一體!成為新的根!主宰這片土地!收割無儘的生魂!
“守住靈台!林風!”玄塵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在我混亂的識海!他手中柴刀金光暴漲,不再指向黑洞,而是猛地朝我虛劈而來!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金色符籙憑空出現,帶著滌蕩邪祟的煌煌正氣,瞬間印向我眉心!
“嗡!”
金光符籙撞入我眉心的瞬間,如同滾油潑進冰水!劇烈的灼痛感讓我發出一聲慘嚎,但那股瘋狂侵蝕意識的邪念也為之一滯!體內瘋狂生長的黑色根須也猛地一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冒出黑煙!
“沒用的!老東西!”一個冰冷、怨毒、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如同大地脈動般厚重回響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蓋過了玄塵的喝聲!是那邪樹殘留的意誌!它通過我體內的種子在咆哮!“他是我的!他的血肉是地脈選中的新壤!他的魂魄將滋養我重生的根芽!你…阻止不了!”
隨著這咆哮,黑洞噴湧的汙穢洪流更加洶湧!我體內被金光壓製的邪力也如同受到鼓舞,再次瘋狂反撲!黑色根須更加粗壯,木質化的部位迅速向上蔓延!我的半邊臉頰都開始浮現樹皮般的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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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玄塵目眥欲裂,對著那混亂的怨魂漩渦發出一聲蘊含道力的震喝,“你若還有一絲清明!看看你的孩子!你想讓他變成這妖邪的一部分嗎?!你甘心嗎?!”
“阿秀…娘…”混亂的意識深處,這個名字如同一點微弱的火星,在無邊的黑暗邪念中搖曳閃爍。被強行壓製的屬於“林風”的微弱意識,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
“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從黑洞中噴湧而出、瘋狂尖嘯的無數怨魂虛影中,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被其他怨魂撕扯得快要消散的淡紅色影子,猛地劇烈掙紮起來!是阿秀!是阿秀那最後一點、未被邪樹徹底汙染、屬於她本源意識的核心殘魂!
那點淡紅的殘魂,仿佛用儘了最後的力量,發出一聲無聲卻充滿無儘眷戀和哀傷的呼喚,不顧一切地掙脫了混亂的漩渦,朝著被邪穢包裹、正在異化的我撲來!
“噗!”
淡紅的殘魂如同飛蛾撲火,瞬間撞入我被黑色根須纏繞、邪氣彌漫的胸膛!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股冰冷而溫柔的、帶著無儘悲傷與決絕的力量,在我心口深處彌漫開來!
“呃…”我身體猛地一僵!體內那瘋狂肆虐的邪穢力量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大的寒冰,瞬間變得遲滯!那冰冷宏大的邪樹意誌也發出一聲驚怒的咆哮!
“栓子…”一個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在我靈魂最深處響起,是阿秀!不再是怨毒的詛咒,而是帶著泣血般的悲鳴和最後一絲純粹的母愛,“醒…醒過來…彆…彆變成…怪物…娘…對不起你…娘…帶你走…”
隨著她的話語,那股冰冷的溫柔力量驟然變得無比熾烈!它不再壓製邪力,而是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地刺向小腹深處那枚貪婪吮吸著地脈穢氣的“種子”核心!
“啊——!!!”這一次,是我和那邪樹意誌同時發出了淒厲的慘叫!源自靈魂鏈接的劇痛讓那奔湧而來的汙穢洪流都為之一頓!
“就是現在!斬斷鏈接!”玄塵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等的就是這一刻!那淡紅殘魂對邪樹意誌造成的反噬衝擊!他不再猶豫,手中那柄光華流轉的柴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這一次,刀鋒並非劈向黑洞,也不是劈向我,而是劃出一道玄奧無比的軌跡,狠狠斬向我和那噴湧著汙穢黑氣的巨大黑洞之間——那無形的、由地脈穢氣和邪樹意誌構成的能量鏈接!
“斷——!!!”
“嗤啦——!”
如同撕裂了無形的天幕!一道純粹由至陽道則構成的金色裂痕,憑空出現在我與黑洞之間!那洶湧奔向我、滋養我體內邪種的汙穢洪流,如同被無形的閘門瞬間截斷!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鳴,四散炸開!
“不——!!!”邪樹意誌在我腦海中發出絕望不甘的狂嘯!失去了地脈穢氣的持續供給,我體內那枚貪婪的“種子”如同被掐斷了臍帶的嬰孩,瞬間萎靡!瘋狂生長的黑色根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斷裂、化為飛灰!蔓延的木質化紋理迅速消退!那冰冷宏大的意誌如同退潮般從我識海中抽離,隻留下無儘的怨毒和虛弱!
而阿秀那點淡紅的殘魂,在完成這致命一擊後,如同燃儘的燭火,變得更加透明、虛幻,幾乎要徹底消散。她用最後的力量,溫柔地包裹住我體內那枚萎靡、但尚未完全死去的邪種,如同一層薄薄的冰殼,將它暫時凍結、隔絕。
“呃…”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我渾身脫力,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混合著淚水血水滾落。體內那狂暴的邪力被暫時封印,但小腹深處依舊殘留著冰冷的異物感和隱隱的悸動。阿秀的殘魂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隻餘下一點冰冷的悲傷縈繞在心口。
玄塵斬出那一刀後,身形再次劇烈搖晃,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了。他拄著柴刀才勉強站穩,蠟黃的臉上毫無血色,氣息也萎靡了許多。但他眼神銳利如初,死死盯著那失去了能量鏈接、卻依舊在噴湧汙穢怨氣的巨大黑洞。
“咳咳…孽障…看你…還能逞凶幾時!”他強提精神,再次舉起光華黯淡了許多的柴刀,刀尖指向黑洞上方翻湧的汙穢黑氣,口中開始念誦更加艱深晦澀的淨化咒文。刀身上的符文再次艱難地亮起,但光芒遠不如之前熾盛。顯然,接連的重創讓他也到了強弩之末。
然而,那失去了“種子”這個最佳載體和能量通道的邪樹殘留意誌,似乎陷入了最後的瘋狂!黑洞噴湧的汙穢黑氣更加狂暴,無數怨魂虛影尖嘯著,不再無目的地衝撞,而是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凝聚成一股股凝練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色洪流,悍不畏死地朝著玄塵衝擊而去!
“砰!砰!砰!”
玄塵揮動柴刀,金光與黑氣劇烈碰撞,每一次撞擊都讓他身體劇震,臉色更白一分!他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雖勉力支撐,道法精妙,金光不斷淨化著衝擊而來的怨魂黑氣,但在那近乎無窮無儘、又得到地脈深處殘餘穢氣支持的衝擊下,他的金光範圍在肉眼可見地縮小,腳步也開始踉蹌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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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桀…老東西…你撐不了多久了…”邪樹意誌那虛弱卻怨毒的聲音再次在虛空中回蕩,充滿了報複的快意,“等我耗儘你的道元…吞了你的生魂…再占據那小子的軀殼…這方地脈…終究是我的!”
玄塵牙關緊咬,嘴角鮮血不斷溢出,道袍多處被逸散的黑氣腐蝕出破洞,顯然已到了極限。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似乎準備動用某種玉石俱焚的手段。
就在這時——
窪地邊緣,一直癱軟在泥地裡、如同丟了魂的林老栓,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
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那棵崩塌傾倒、根係垂死抽搐的邪樹,掃過那噴湧著汙穢黑氣的巨大黑洞,掃過正在黑氣狂潮中苦苦支撐、搖搖欲墜的玄塵,最後…定格在那隻小小的、由阿秀最後殘魂所化的、正懸停在我心口前、散發著微弱卻純淨紅光的蝴蝶身上。
那隻小小的蝴蝶,翅膀上那抹純淨的紅色…像極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外鄉來的、叫阿秀的姑娘,第一次踏進這個封閉山村時,鬢角彆著的那朵不知名的、小小的野花。
早已被恐懼和懦弱塵封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這隻紅蝶的翅膀輕輕拂開,驟然變得清晰!
他看到了阿秀初來時那雙清澈帶著怯意卻又充滿希望的眼睛;看到她笨拙地學著生火做飯,被煙嗆得流淚卻對著他笑;看到她得知懷了身孕時,臉上綻放出的那種讓他心尖發顫的、純粹的喜悅光芒;看到她抱著剛出生的栓子,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時,眉眼間流淌的溫柔,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然後,畫麵猛地撕裂!變成了血色的七月十五!變成了老槐樹下跳動的火光!變成了族老們冰冷而貪婪的眼睛!變成了村長林有德那張偽善而威嚴的臉!他們圍住了產後虛弱、抱著孩子的阿秀!他們說她是外鄉人,帶來了災禍!說隻有用她的生魂獻祭“聖樹”,才能平息即將到來的災厄,才能保住村子,也才能…保住她剛出生的兒子!
他記得阿秀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如同死人。她緊緊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看著那些步步緊逼的人,又看看懷裡熟睡的孩子,最後,那雙盛滿了巨大恐懼和絕望的眼睛,看向了他——她在這個冰冷村子裡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