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砍向燈籠!也不是砍向陳響!
而是用那厚重布滿鏽跡的刀尖,狠狠地、精準地——刮向燈籠底座那幾個模糊的古老符文!
滋啦——!
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刮擦在骨頭上的聲音響起。
鏽跡斑斑的刀尖與堅硬的燈籠底座劇烈摩擦,迸濺起幾點暗黃色的油汙和細微的火星!
幽藍的燈焰驟然瘋狂跳動,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般!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吸力傳來,我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幾乎要被瞬間抽乾!
“呃啊——!”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眼前徹底一黑,幾乎徹底失去意識。
但就在那徹底黑暗降臨的前一瞬。
我看到了。
刀尖刮擦之下,油汙褪去,露出了符文之下——另一層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用鮮血烙印而後徹底沁入材質的——暗紅色印記!
那才是真正的契約核心!
一個冰冷的、充滿無儘威嚴和鎮壓之力的——古體“禦”字!
而幾乎同時,廟外那逼得很近的、貪婪的螭魅吟唱,猛地變成了一聲尖銳無比、充滿了驚怒和痛苦的嘶嘯!
刮擦門板的聲音驟然停止。
山林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仿佛什麼巨大東西重重倒地的聲響。
契約…被加強了?!因為我注入了更強的魂魄之力,並且…陰差陽錯地“擦亮”了真正的鎮壓核心?
這個念頭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意識徹底沉入無邊的、冰冷的黑暗。
最後一刻的感覺,是身體向前撲倒的失重感,以及…耳邊似乎隱約傳來孫薇和永強混雜著極度驚恐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呼喊…
…還有陳響那破敗喉嚨裡發出的、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掙脫了什麼的…
…歎息。
黑暗。
冰冷。
無休止地下墜。
像被拋入了冥河的最深處,腐臭的河水灌滿口鼻,卻沒有窒息,隻有永恒的沉淪。意識是一縷即將散儘的輕煙,被無形的寒風撕扯。
痛楚反而消失了,隻剩下一種絕對的“空”。
我是誰?
林溪…民俗學…奶奶…城隍廟…燈…
縛魂燈!
這個名字像一道微弱卻尖銳的閃電,刺破了濃稠的黑暗。
我不能散!契約…螭魅…
求生的本能,或者說,是比本能更強烈的、屬於“林溪”這個存在的最後執念,猛地攥住了那縷即將飄散的輕煙。
下墜感驟然停止。
我“睜”開了眼。
沒有眼睛。沒有身體。我仿佛懸浮在廟宇的半空,以一種絕對冷靜又絕對瘋狂的上帝視角,“看”著下方的一切。
我的物理軀體倒在地上,就在那盞縛魂燈的下方,臉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一隻手的皮膚焦黑乾癟,保持著抓握燈焰的可怖姿勢,卻詭異地沒有留下任何火焰灼燒的痕跡。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魂魄被強行撕裂後的死氣彌漫開來。
孫薇和永強癱軟在幾步之外,臉上毫無人色,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死死地盯著我倒下的身體,又猛地抬頭看向懸浮的我——他們看不見我現在的狀態,卻能感覺到某種可怕的變化發生了。
陳響僵立在原地,保持著向前伸手的姿勢。但他臉上那標誌性的、屬於燈奴的僵硬微笑,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茫然和空洞,甚至…一絲微弱的、屬於“陳響”本人的痛苦和掙紮,在他那雙死灰的眼眸深處閃爍明滅。我方才瘋狂的行為,以及那短暫卻強烈的契約加強,似乎劇烈地衝擊了縛魂燈對他的控製。
廟外。
那古老詭異、催魂奪命的螭魅吟唱,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暴怒的、受創的、仿佛來自洪荒巨獸的沉悶咆哮,從山林深處隆隆傳來,震得整座破廟簌簌發抖,灰塵簌簌而下。但那聲音裡,明顯帶上了一種被強行阻隔、無法逾越的挫敗和狂怒。
它過不來。至少暫時被擋在了“邊界”之外。
真正的契約核心——“禦”字被意外激活,加上我近乎完整的魂魄作為燃料瞬間注入,讓這座搖搖欲墜的古老鎮壓體係,回光返照般獲得了短暫卻強大的力量。
而我,付出了代價。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與下方那盞縛魂燈之間,產生了一種無比深刻、無比邪惡的聯係。我的魂魄正在被它持續地、緩慢地抽取、燃燒,化作維持那幽藍燈焰的養料。這種抽取帶來一種無法形容的虛弱和寒冷,仿佛永遠無法填滿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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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我也“感覺”到了其他東西。
我感覺到不遠處那片廢棄監獄空地上,患鬼那龐大而怨憤的輪廓。它安靜了許多,似乎被方才契約的短暫加強和螭魅的受挫所震懾,但那股深植於土地的愁怨並未散去,隻是暫時蟄伏,像一口即將沸騰的滾鍋被強行壓上了蓋子。它對“酒”的渴望,變成了一種模糊的、持續的低語,回蕩在我的感知邊緣。
我感覺到旅館方向,那無數破碎鏡麵之中,鏡淵鬼透明粘稠的觸須在不安地蠕動。它們同樣被震懾,但對“同步”、對“操控”的貪婪渴望並未減弱,反而因為受挫而變得更加焦躁和隱蔽。它們像潛伏在陰影裡的毒蛇,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而最清晰的感知,來自腳下這座廟宇,來自那盞燈。
我“看”到了地麵那個巨大的、由光線和陰影構成的契約圖案,比之前更加清晰。燈是核心,延伸出的鎖鏈束縛著幾個主要的“節點”患鬼、螭魅源頭,或許還有其他),但也同時從這些節點吸收著某種能量,維持著燈本身不滅。這是一個殘酷而精密的循環。
而陳響,他不再僅僅是燈的奴隸。在我的感知裡,他成了一個黯淡的、幾乎要熄滅的光點,被數條無形的絲線纏繞著,與燈緊密相連。那些絲線,正在緩慢地…崩斷?
是因為我替代了他,成為了燈更直接、更強大的燃料源?還是因為那個“禦”字的顯現,改變了契約的某些規則?
“學…學姐?”孫薇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打破了廟內死寂般的凝固。她看著我倒地的身體,不敢靠近,又忍不住呼喚,仿佛想確認那具軀殼裡是否還有一絲靈魂存在。
永強猛地喘過一口氣,連滾爬爬地撲到我的身體旁邊,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我的鼻息。
他的手指在我鼻下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孫薇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還…還有一口氣…”永強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非常…非常弱…好像隨時會…”他說不下去了。
但同時,他也注意到了陳響的異常。“響哥?陳響!”他試著喊了一聲。
陳響的身體猛地一震,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掙紮之色更加明顯。他的喉嚨劇烈地滾動著,發出“嗬…嗬…”的艱難氣流聲,似乎想說什麼,卻無法衝破某種枷鎖。
他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般地動了一下。
不再是那種提線木偶般的僵硬,而是…一種試圖自我掌控的掙紮!
“燈…”我終於凝聚起殘存的精神力,試圖將自己的意念傳遞出去。聲音無法通過空氣傳播,卻直接響在了孫薇和永強的腦海裡,縹緲、冰冷,不帶一絲活人的情感,如同寒風吹過縫隙。
兩人同時劇烈地一顫,驚恐地抬頭四顧,最終目光落在那盞幽藍的縛魂燈上。
“林溪…?”永強駭然道。
“是我。”我的意念依舊冰冷,“時間不多。我的魂…撐不了多久。”
我快速地將我所“見”到的契約圖案、燈籠底座的真正“禦”字核心、以及目前脆弱的平衡狀態告知他們。每一秒信息的傳遞,都加速著我魂魄的消耗,那冰冷的空虛感越來越重。
“…螭魅被暫時擊退,但很快會卷土重來。患鬼和鏡淵鬼也隻是被暫時壓製。契約需要穩定,否則一切都會失控。”
“怎…怎麼穩定?”孫薇絕望地問,看著倒地不起的我,又看看行為詭異的陳響,完全沒了方寸。
“陳響…”我的意念掃過那個掙紮的光點,“燈對他的控製…正在減弱。或許…因為他不是自願點燈,而我是…主動獻祭?”這個猜測讓我感到一種冰冷的諷刺。“把他…拖到燈下。快!”
永強猶豫了一瞬,但看著陳響那掙紮痛苦的樣子,一咬牙,和孫薇一起,費力地將僵硬遲緩的陳響拖拽到縛魂燈正下方,讓他靠坐在那盞散發著不祥幽光的燈籠旁。
就在陳響的身體進入燈焰光芒最核心區域的刹那——
嗡!
燈籠輕微一震。幽藍的火焰猛地向陳響的方向傾斜,仿佛嗅到了什麼。
陳響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極其痛苦的嘶嚎!他身體劇烈地顫抖,一道道比發絲還細的幽藍光線從他七竅中被強行抽出,彙入上方的燈焰之中!
那是縛魂燈殘留在他體內的控製印記和汲取他生機的通道!
這個過程痛苦無比,陳響的身體像觸電般彈動,皮膚下的青色血管猙獰凸起。
但隨著那些幽藍細線被抽出,他眼中那死灰的空洞和掙紮的痛苦正在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虛弱和…逐漸清晰的意識。
幾個呼吸後,抽離停止。
陳響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臉色依舊慘白,呼吸微弱,但那股縈繞不散的腐朽死氣,卻淡了許多。他暫時…自由了?
而縛魂燈的火焰,因為抽離並燃燒了這些殘留印記,似乎壯大了一絲,燃燒得更加穩定。那地麵上巨大的契約圖案,也隨之明亮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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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契約需要“秩序”。清理掉陳響這個“意外”點燈產生的混亂因素,本身就是在強化契約的規則。
但這遠遠不夠。
“燃料…”我的意念變得更加微弱,眼前的“視野”開始晃動模糊,“…需要更多…純粹的‘魂’…或者…徹底修複契約…”
純粹的魂?哪裡去找?難道再獻祭一個人?
徹底修複契約?我們連這東西的十分之一都看不懂!
廟外,山林深處,那螭魅的咆哮聲再次響起,雖然依舊帶著憤怒,卻似乎恢複了一些力量,正在重新凝聚。被“禦”字擊退的挫敗,激起了它更深的凶性。
患鬼那模糊的怨憤低語,也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帶著一種焦躁的渴望。
鏡淵鬼的躁動感也在增強。
平衡即將再次被打破。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魂魄燃燒殆儘的最終時刻即將來臨。
就在這徹底的絕望中,我的“目光”再次掃過地麵那巨大的契約圖案,掃過那些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鎖鏈紋路…
等等!
指向患鬼的那道鎖鏈…紋路似乎有些…不一樣?
它並非單純地束縛和鎮壓,在那複雜的符文交織中,似乎還隱藏著一條極其細微的、反向輸送的脈絡…從患鬼的方向,微弱地、持續地向契約核心輸送著某種…東西?
是怨氣?是愁緒?那種源自本土、積壓百年的負麵能量?
患鬼是監獄怨氣所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龐大的負麵能量源。而縛魂燈的契約,似乎在被動地吸收這種能量,轉化為維持自身的一部分力量?
那其他節點呢?
螭魅…山林異氣所生,它的能量屬性是什麼?鏡淵鬼呢?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最後的火花,在我即將徹底黑暗的意識中迸發。
如果…如果契約本身就是一個能量轉化器,它將鎮壓對象的能量部分轉化為維持鎮壓的力量…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喂”給它它需要的能量?而不是單純消耗活人的魂魄?
比如…患鬼的“怨愁”?
螭魅的“山林異氣”?
甚至…鏡淵鬼的“同步操控”之力?
這個念頭太過駭人聽聞,簡直是與虎謀皮!
但這是唯一的路!
“酒!”我的意念如同遊絲,卻帶著最後的決絕,傳遞給驚惶的孫薇和永強,“去找患鬼!把酒給它!但不是安撫它…是刺激它!激怒它!引出它最強的怨氣!”
“什麼?!”兩人驚呆了。
“快!”我的意念開始渙散,幾乎無法維持,“契約…能吸收…那是…燃料…”
我必須賭!賭這古老契約的設計者,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賭那些被鎮壓的邪祟本身,就是這座“監獄”的能源電池!
永強看著地上昏迷的陳響,又看看那盞幽藍的、仿佛在催促的燈籠,最後猛地一跺腳,臉上閃過破釜沉舟的狠色:“媽的!賭了!孫薇,拿酒!跟我來!”
他抓起地上剩下的兩瓶烈酒,又看了一眼我倒地的身體和昏死的陳響,咬牙道:“林溪…你撐住!”
說完,他拉著幾乎嚇傻的孫薇,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城隍廟,朝著那片監獄廢墟的方向狂奔而去。
廟內,隻剩下我即將消散的意識,昏死的陳響,幽幽燃燒的縛魂燈。
以及廟外,越來越近的螭魅咆哮。
我的“視野”逐漸變暗,最終徹底陷入一片沉寂。
最後的感覺,是遠方隱約傳來的、永強聲嘶力竭的、帶著巨大恐懼和決然的吼聲,以及…一聲震耳欲聾的、充滿了無儘怨毒和狂怒的牛哞!
患鬼,被激怒了。
龐大的、精純的、積累了百年的怨愁之氣,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衝向了那座古老的契約。
縛魂燈的幽藍火焰,驟然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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