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道士站在雕花的鐵藝大門前,抬手按下門鈴。那“叮咚”一聲在過分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清脆,甚至有些突兀,驚飛了不遠處梧桐樹上幾隻寒鴉。
片刻之後,門內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厚重的實木大門無聲地向內開啟。
門後站著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年輕男子。身形挺拔,穿著一件質地柔軟舒適的淺灰色羊絨衫,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溫潤平和,帶著一種飽覽群書沉澱下來的儒雅氣度,整個人乾淨得像一塊溫潤的玉。然而,當他的視線掃過門口三人或者說兩人一貓)時,那溫潤的眼底深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極幽邃的光芒,仿佛平靜湖麵下驟然閃過的暗流,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了然與難以言喻的滄桑感。他的目光在蘇念臉上略作停留,隨即,竟饒有興味地落在了被蘇念抱在懷裡的布歐身上。
那眼神,並非看一隻普通寵物的好奇,更像是在審視一件久遠而有趣的器物,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了然,甚至還有一絲……意味深長。
“喵嗚——!”
幾乎就在陸衍目光觸及布歐的瞬間,原本在蘇念臂彎裡慵懶蜷縮的布偶貓猛地炸開了毛!它像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脊背高高弓起,全身雪白蓬鬆的長毛根根豎立,使它看起來瞬間膨脹了一圈。那雙平時如同藍寶石般清澈無辜的大眼睛,此刻瞳孔縮成了兩條驚懼的細線,死死盯住門內的陸衍,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和極度不安的嗚咽聲,整個小小的身體都繃緊到了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彈射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讓蘇念和林晚都嚇了一跳。蘇念下意識地收緊手臂,低聲安撫:“布歐?怎麼了?”林晚更是緊張地湊近:“布歐,彆怕彆怕……”
邋遢道士卻似乎早有預料,隻是嘿嘿乾笑了兩聲,撓了撓他那頭亂發,打破瞬間緊繃的氣氛:“咳…陸老弟,好久不見啊!看你這氣色,在‘體製內’混得挺滋潤嘛!”他話裡話外,毫不掩飾對這“軍區大院洞府”的調侃。
陸衍臉上的訝異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了那溫文爾雅的笑容,仿佛剛才布歐那充滿敵意的反應隻是一個小插曲。他對著布歐輕輕點了點頭,那眼神深處的一抹探究迅速隱去,隻剩下溫和的笑意:“好有靈性的貓兒。”隨即,他側身讓開通道,聲音清朗溫和,如同上好的瓷器輕輕相碰,“張道長,蘇小友,還有這位姑娘,外麵寒氣重,快請進吧。”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蘇念,那溫和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平靜湖麵。“貴客臨門,想必是為蘇小友身上那樁……關乎生死的劫數而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蘇念心湖裡激起了滔天巨浪。他抱著仍在微微顫抖、喉嚨裡咕嚕作響的布歐,腳步下意識地頓在門口,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他……他竟然連寒暄都省略了,直接點破了此行最核心、最隱秘的目的!
邋遢道士倒是渾不在意,大喇喇地率先一步跨進門檻,熟門熟路地朝裡走:“嘿,就知道瞞不過你這雙眼睛!省事兒,省事兒!”
林晚擔憂地看了蘇念一眼,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蘇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抱著依舊警惕地盯著陸衍的布歐,邁步走進了這棟軍區深處的“玄門洞府”。
門在身後輕輕合攏,將冬日的凜冽徹底隔絕在外。
彆墅內部的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更為開闊。裝飾風格是簡約而內斂的新中式,線條乾淨利落,幾件深色實木家具沉穩大氣。然而,與這現代化簡約風格形成奇異對比的,是空氣中彌漫的淡淡、卻揮之不去的古老氣息——那是線裝古籍陳年紙張混合著乾燥草藥、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檀香卻又更加清冽的冷香氣息。
更引人注目的是房間裡的陳設。靠牆的博古架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並非古董花瓶或名貴玉石,而是一些形態古拙奇特的龜甲、獸骨,其上隱約可見刀刻斧鑿的痕跡;幾卷顏色深沉的竹簡隨意地擱在架子上;一個青銅鑄造、布滿了複雜星辰紋路的羅盤靜置在茶幾中央,旁邊卻赫然放著一台超薄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亮著。牆上掛著一幅筆力遒勁、意境蒼茫的水墨山水,落款處一枚小小的朱砂印章古意盎然。角落裡,一尊半人高的青銅香爐造型奇特,三足鼎立,爐身上浮雕著鳥獸蟲魚的古老紋路,爐腹內並未燃香,卻自然地散發出那清冽悠遠的冷香。
現代科技與古老傳承在這裡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並存、交融,非但不顯突兀,反而營造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氛圍。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將空氣中細微的塵埃映照得如同流動的金粉,更添幾分神秘。
陸衍引著眾人在客廳中央一組舒適又不失雅致的沙發落座。林晚小心翼翼地挨著蘇念坐下,目光好奇又帶著幾分拘謹地打量著四周,手還下意識地輕輕撫摸著蘇念懷裡依舊有些不安、但稍微放鬆了些的布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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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稍候。”陸衍溫言道,轉身走向一側的吧台,動作嫻熟地開始準備茶具。他的姿態從容優雅,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生死劫數”不過是尋常問候。
邋遢道士毫不客氣地把自己陷進柔軟的沙發裡,翹起二郎腿,對著陸衍的背影嚷嚷:“陸老弟,彆整那些虛的,趕緊的!我們小蘇念這心啊,可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勞什子‘十八死劫’,到底是個什麼章程?你給斷斷!”他直截了當,毫無鋪墊地再次把話題拉回了核心。
“張道長還是這般快人快語。”陸衍背對著他們,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情緒。他取水,溫杯,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感,“蘇小友身負‘懸壺一脈’渡魂醫的傳承,行走於陰陽邊緣,化解災厄,引渡亡魂,積攢陰德以抗衡命格帶來的詛咒。這‘十八死劫’,便是懸在渡魂醫頭頂最鋒利的一把刀,一劫一死關,熬過了相當於得到天地承認,就像考行醫資格證一樣。熬不過,沒有“重考”機會便是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他的話語清晰而平靜,如同在敘述一件早已熟稔於心的曆史舊事,卻將蘇家一脈最沉重的宿命赤裸裸地攤開在眾人麵前。
蘇念抱著布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他能感覺到布歐柔軟的身體傳遞來的微弱顫抖,不知是貓兒本身的恐懼,還是自己指尖的冰涼。懸壺一脈,渡魂醫,十八死劫……這些深埋於血脈、幾乎成為他生命一部分的沉重枷鎖,此刻被一個初次見麵的外人如此平靜地道出,帶來的衝擊力依舊巨大。他抿緊了嘴唇,喉嚨有些發乾,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陸衍的論斷。林晚則聽得臉色微微發白,下意識地抓住了蘇念的胳膊,眼中滿是心疼與憂慮。
陸衍端著托盤走了回來,將三盞清亮澄澈、茶香嫋嫋的白瓷杯放在幾人麵前的茶幾上。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念,鏡片後的目光溫和依舊,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看進蘇念靈魂的最深處,觸及那縈繞不散的焦慮根源。
“蘇小友眉宇間劫氣縈繞,隱帶血光,心緒不寧,並非僅僅擔憂那未來尚未降臨的死劫。”陸衍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入玉盤,“你真正憂懼的,是那已然被引動、就在眼前、甚至可能提前引爆你命劫的‘人劫’吧?”
“人劫”二字,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蘇念的心頭。他猛地抬頭,迎上陸衍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頭那根緊繃的弦幾乎要斷裂。對方不僅知道“十八死劫”,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當下最深的恐懼——那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未來命數,而是實實在在、迫在眉睫的殺身之禍!
客廳裡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隻有布歐喉嚨裡發出的、低低的、不安的咕嚕聲在回蕩。
蘇念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裡仍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緊繃的乾澀:“陸先生……慧眼如炬。”他頓了頓,整理著混亂的思緒,緩緩開口,“不久之前,我卷入了一場爭鬥。對手……是一個來自南洋的降頭師,名叫桑坤。手段極其陰毒狠辣,擅長操縱屍傀,豢養惡鬼,更精通各種詛咒厭勝之術,防不勝防。他為了奪取一件邪物,不惜害死無辜之人,甚至……以生人煉屍。”
隨著蘇念的敘述,桑坤那陰鷙狠毒的形象仿佛再次浮現。他詳細描述了桑坤那詭異可怖的屍傀,那能吞噬生機的惡鬼,以及最後那場在廢棄倉庫裡的慘烈搏殺——鐘浩然那悍勇無匹的“破煞”符籙金光如瀑般傾瀉而下,自己則孤注一擲,將體內淬煉的“淬厄星力”化作至陽至剛的破邪針芒,狠狠打入桑坤體內。桑坤遭受重創,半邊身體幾乎被金光和星力撕裂,噴湧著腥臭的黑血,最後卻被他豢養的那頭凶戾惡鬼拚死拖入陰影,遁逃無蹤。
“他逃走時,怨毒無比地留下了話……要我們付出代價。”蘇念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感,“自那之後,此人便如同人間蒸發。但我有種強烈的預感,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在暗處,像一條毒蛇,隨時可能發動致命一擊。而且……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與鐘浩然的關係。這,就是懸在我頭頂的利劍,是我眼下最直接、最凶險的‘劫數’!”
當“桑坤”這個名字從蘇念口中清晰吐出時,一直安靜伏在他腿上、似乎因陸衍在場而顯得格外溫順的布歐,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雙藍寶石般的貓眼微微眯起,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極其人性化的、冰冷的厭惡和警惕光芒,仿佛對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存在有著源自本能的憎恨。它的小爪子無意識地抓緊了蘇念的褲腿。
陸衍安靜地聽著,臉上始終掛著那副溫潤平和的微笑,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蘇念講述的並非一場驚心動魄、關乎生死的搏殺,而是一個尋常的故事。直到蘇念說完,他才輕輕頷首,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若有所思地敲擊了兩下,發出幾不可聞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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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坤……南洋邪降……”他低聲重複了一遍,鏡片後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投向某個未知的維度,“怨毒纏身,邪法反噬,又被你們二人重創根基,此獠如今,不過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藏匿於陰溝穢土之中,舔舐傷口,積聚毒液,伺機反噬。”
他的評價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精準判斷。隨即,他站起身,沒有再多言,徑直走向客廳深處靠牆擺放的一張寬大古樸的書案。書案由整塊的深色烏木製成,油潤沉穩,上麵並未放置現代辦公用品,隻零散地擺放著幾件古物:一塊龜甲,幾片獸骨,還有幾卷顏色深暗、顯然年代極為久遠的竹簡。竹簡的係繩早已腐朽更換,但簡片本身卻保存得相當完好,其上刻畫的文字古老而神秘,線條曲折如蟲鳥,充滿了洪荒的氣息——那赫然是古老的甲骨文!
陸衍的目光在書案上緩緩掃過,修長的手指如同拂過琴弦般輕盈,最終停在了一卷攤開的竹簡上。竹簡上的甲骨文在窗外透入的光線下,那些深刻入骨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帶著亙古的玄奧氣息。他伸出食指,指尖並未真正觸及竹片,而是懸停在那些古老的文字符號上方,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微弱、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光暈。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專注,深邃如星空。指尖那縷淡金光芒如同靈蛇般,隨著他意念的牽引,在竹簡上方尺許的空間裡無聲地遊走、勾勒。漸漸地,空氣中仿佛出現了一幅由淡金色光線構成的、極其簡略卻又玄妙無比的圖案——一個由三短橫陰爻)和三長橫陽爻)交錯組成的卦象雛形在虛空中隱隱浮現。
他口中低低地吟誦著什麼,音節古老而晦澀,如同穿越了時空的風聲。隨著他的吟誦,那虛空中由淡金光痕勾勒的卦象開始緩緩旋轉、變化。三陽爻居於下,三陰爻覆於上,正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一卦——“泰”卦的卦形!地天泰,三陽開泰,本是亨通吉順之象。
然而,就在這“泰”卦虛影穩定下來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構成卦象的淡金色光痕驟然劇烈地閃爍、扭曲起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汙穢陰冷的力量強行乾擾、侵蝕。卦象上方代表“天”的三條陰爻光芒瞬間黯淡,如同被濃重的烏雲遮蔽,而下方代表“地”的三條陽爻更是劇烈地波動、明滅不定,其中居中的那條陽爻猛地一顫,光芒急劇收斂,竟隱隱透出一股沉滯、晦暗的氣息,仿佛大地深處湧動的汙濁泥沼,要將代表生機的陽氣徹底吞噬!原本平衡亨通的泰卦格局,被一股突兀而凶戾的力量強行扭曲、壓製,整個卦象都透出一種搖搖欲墜、根基受損的凶險征兆。
“唔……”陸衍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發出一聲極輕的悶哼。懸停在竹簡上方的食指指尖微微一顫,那縷淡金色的光暈也隨之波動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種反震之力。他凝神注視著那扭曲變異的“泰”卦虛影,尤其是下方那條被汙濁晦暗氣息纏繞的中位陽爻九二爻),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層無形的陰霾。
“金雞落井,困獸猶鬥……”他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冷冽的洞悉,“西南方位,近水之地,形如囚籠,穢氣盤結……此獠傷及根本,邪元潰散,已無力遠遁,必匿於這汙濁困頓之地,借水陰之氣苟延殘喘,同時滋養其邪法根基,以求恢複。”
他指尖那縷淡金光芒倏然收斂,空中那扭曲的卦象虛影也隨之消散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陸衍緩緩收回手指,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蘇念身上,那溫潤的眼底深處,多了一絲凝重。
“蘇小友,你的感應沒錯。”陸衍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此‘人劫’已被引動,其勢已成,如同離弦之箭,已無轉圜可能。這南洋降頭師桑坤,便是你命劫提前顯現的‘應劫之人’!他與你,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他一日不除,便是懸在你頭頂的利刃,隨時可能斬落,將你拖入那萬劫不複的‘死劫’之中。你與他,隻能存一。”
“西南方位,近水之地,形如囚籠……”蘇念在心中反複咀嚼著陸衍給出的線索,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西南……近水……廢棄的工廠?倉庫?汙水處理廠?無數個可能的地點在他腦海中飛速掠過,又被一一排除。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聲音斬釘截鐵:“我明白了!此人必須解決!他在哪裡?請陸先生明示!”
陸衍看著蘇念眼中那混合著焦慮、憤怒與堅定求生的光芒,臉上那溫潤平和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卻又隱隱透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深意。他沒有立刻回答蘇念的問題,而是緩步踱回沙發前,姿態從容地重新落座,端起自己麵前那杯已經不再滾燙的清茶,輕輕啜了一口。
“推演命數,窺探天機,尤其是指向這等邪魔外道的具體巢穴,並非易事。”陸衍放下茶杯,杯底與茶幾接觸,發出一聲極輕卻清晰的脆響。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直視著蘇念,那溫和的視線此刻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方才那片刻推演,已耗我心神,更觸及那降頭師臨遁逃前以自身精血怨念布下的反噬屏障。若非我命字一脈根基尚穩,恐已遭其汙穢邪力所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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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很平靜,沒有刻意誇大其詞,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客廳裡的空氣卻仿佛因他這幾句話而驟然凝滯了幾分。連一直大大咧咧癱在沙發裡的邋遢道士,此刻也稍稍坐直了身體,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些,眼神變得有些凝重。
陸衍的目光掃過蘇念懷裡的布歐——那貓兒此刻竟也出奇地安靜,藍寶石般的貓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衍,仿佛能聽懂人言。陸衍的視線最終落回蘇念臉上,嘴角那抹溫潤的笑意依舊,卻像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清深淺。
“我可以為你指明桑坤此刻藏匿的具體方位。”陸衍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玉石相擊,“甚至,可以為你提供一些壓製他邪法、削弱其力量的建議,增加你此行的勝算。”
蘇念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希望湧上心頭。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陸衍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剛剛燃起的火焰,隻剩下刺骨的寒意。
“但是,”陸衍話鋒一轉,鏡片後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能穿透蘇念的靈魂,“此行凶險萬分,九死一生。桑坤縱然重傷,其臨死反撲之力,亦足以拖你同墜無間!我命字一脈,雖有推演之能,卻無直接乾涉因果、代你斬妖除魔之責。此劫,是你蘇念的劫數,是你渡魂醫的宿命之戰!唯有你親自了結此因果,親手斬斷這‘人劫’之鏈,方能真正化解此厄,為自己爭得一線生機,繼續去麵對那未來的‘十八死劫’。旁人……無法代勞,也……不該代勞。”
“轟!”
陸衍的話語,如同九天驚雷,在蘇念腦海中轟然炸響!最後那“旁人無法代勞,也不該代勞”幾個字,更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天地法則般的威嚴,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所有的僥幸,所有的期盼外力相助的念頭,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
是啊……渡魂醫!行走於陰陽邊緣,化解災厄,引渡亡魂……這本就是一條注定與凶險相伴、與死亡共舞的荊棘之路!那“十八死劫”是懸在頭頂的刀,而這“人劫”,就是腳下必須淌過的血河!爺爺當年,是否也曾在某個時刻,孤獨地麵對過這樣的抉擇?懸壺一脈的宿命,從來不是靠彆人的庇護就能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