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與魚銅鑼率領麾下精銳日夜兼程,很快便抵達了剛剛經曆戰火洗禮的昆池府。府城雖已易主,但空氣中仍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混合的氣息,殘垣斷壁隨處可見,民夫和兵士正在緊張地清理街道。
得知消息的王昺立刻從指揮所趕來,甲胄在身,風塵仆仆,見到二人便單膝行禮,聲音洪亮:“末將王昺,參見魚總兵!參見蜀世子殿下!”
魚銅鑼上前一步將他扶起,沒有絲毫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語氣急促:“不必多禮!潘興殘部動向如何?南門突圍後去了哪個方向?”
王昺神色一肅,立刻回答:“回總兵,探馬來報,潘興帶著約七八百人,沿南麓小道急奔,看方向,是直奔占城州老巢而去,意圖十分明顯。”
魚銅鑼聞言,猛地轉頭看向李華,眼神銳利:“殿下,局勢明朗了。潘興已是驚弓之鳥,正拚命回巢。我們必須即刻出發,全速追擊!如今爭的就是一個快字,務必趕在他縮回金蘭府憑險固守之前,或在野戰中將其殲滅,或與趙崇明前後夾擊!一刻也耽誤不得!”
李華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重重點頭:“老將軍所言極是,一切依將軍安排,即刻出發!”
魚銅鑼見李華同意,毫不拖遝,立刻對王昺及身後眾將下令:“傳令!全軍拋棄不必要的輜重,隻帶三日乾糧和必備軍械,輕裝簡從,立刻開拔!目標,占城州金蘭府!王昺,你熟悉路徑,率本部為前鋒,咬死潘興,絕不能讓他溜了!”
“得令!”眾將轟然應諾,軍營中瞬間號角連天,人馬調動,彌漫著大戰再起的緊張氣氛。
與此同時,金蘭府。
府衙大堂內,硝煙尚未散儘。趙崇明剛指揮部隊徹底肅清了城內最後一股負隅頑抗的叛軍,拿下了這座叛軍經營日久的巢穴。如今,整個占城州除了一些邊緣山區,已基本被官軍收複。
他正站在地圖前,與幾名將領部署下一步的清剿和布防計劃,一名親兵進來低聲稟報。很快,一名身著正四品文官紅袍、胡子花白,胸前補子上繡著雲雁的官員——正是薛灝——步履從容地走到趙崇明身邊。
薛灝麵色平靜,聲音不高卻清晰:“趙參將,暹羅州巡撫曾鶴齡曾大人,帶著一支人馬已到城外,說是收到聖旨,來協助我軍平叛,共同圍剿叛軍殘部。”
趙崇明聞言,眉頭瞬間擰緊,臉上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煩和警惕。他冷哼一聲:“曾鶴齡?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到我們浴血奮戰拿下了新州、金蘭,叛軍主力儘喪,隻剩下追亡逐北的時候,他帶著人‘及時’趕到了?這哪裡是來助戰,分明是嗅著功勞的味道,跑來摘桃子、分功勞的!”
薛灝眼神微眯,寒光一閃而逝,顯然早已洞悉對方來意。他緩步來到懸掛的巨幅輿圖前,指尖無聲地撚動著,目光如冷電般掃過圖上錯綜複雜的山川河流。
片刻沉吟後,他的手指精準地落在一處極其險要的峽穀地帶,那裡河道蜿蜒,兩側山勢陡峭,標注著“鬼見愁”。
“參將請看,”薛灝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算計,“根據目前潘興潰逃的路線和速度推斷,魚總兵與世子殿下的大軍自西北方向壓迫,我等自東麵收複金蘭形成關門之勢。潘興殘部已成甕中之鱉,其最後能掙紮的方向,唯有向東,試圖竄入暹羅州內尋求喘息。而這鬼哭峽,便是其東竄的必經之路,也是我軍為其選定的最終墳場。”
他頓了頓,指尖重重地點在“鬼哭峽”三個字上,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他曾鶴齡不是口口聲聲要‘助戰’、要‘協剿’嗎?好啊,這現成的功勞,末將便分他一份。”
薛灝抬起頭,看向趙崇明,眼中閃爍著智珠在握的光芒:“就請曾巡撫率領其麾下‘精銳’,即刻移師,前往鬼見愁以東三十裡的‘野狼坳’一帶設伏布防。其任務,乃是嚴防死守,務必阻止任何叛軍殘部越過邊界,竄入暹羅州內。此乃重中之重,非曾巡撫這等乾才不能勝任。”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將最艱苦、最可能撲空的防禦任務派給了曾鶴齡,將其排除在圍殲潘興主力的核心戰功之外。鬼哭愁以西的主戰場,將由趙崇明和即將趕到的魚銅鑼主導,那才是奠定勝局、斬將奪旗的首功之地。
薛灝輕輕哼了一聲,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他想分這平叛的大功,可以。但想要舒舒服服地摘桃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份牙口,啃不啃得下硬骨頭。若是連阻截潰兵這點事都辦不好,放跑了賊酋,屆時…嗬嗬,恐怕他非但無功,反而有過。”
趙崇明心領神會,臉上瞬間堆起恰到好處的恭敬笑容,親自將等候在外的暹羅州巡撫曾鶴齡請了進來。他言辭懇切,將薛灝那番“嚴防死守、阻敵竄入、非曾公不能勝任”的論調原原本本、甚至添油加醋地轉述了一番,語氣中充滿了“委以重任”、“倚仗老成”的意味,仿佛這野狼坳的阻截任務,才是決定此番平叛成敗的關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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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鶴齡靜靜地聽著,布滿皺紋的蒼老麵容上古井無波,渾濁的眼眸深處卻似有暗流湧動,最終儘數歸於一片沉寂的灰暗。他並未流露出絲毫失望或不滿,隻是用乾澀沙啞的聲音平靜地接下了軍令:“趙參將和薛大人思慮周詳,老朽遵命便是。確保叛軍無一漏網,不使其禍亂,確是首要之務。”
說罷,他微微頷首,便轉身走出了府衙。陽光照在他那身略顯陳舊的正二品錦雞緋袍上,卻映不出半分暖意。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被排擠出核心戰場的憤懣,也無撈取功勞不成的失落,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沉寂,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出得城來,曾鶴齡甚至沒有片刻停歇,立刻率領著他那支人數不多、裝備也算不上精良的暹羅州兵,默然無聲地朝著指定的野狼坳方向急行而去,身旁的老搭檔都指揮使司何茂業急忙問分到什麼差事了,曾鶴齡如實告知,他步伐匆忙,竟顯出一種異樣的迫切,仿佛真的生怕去晚了半步,便會放跑了叛軍,何茂業十分惋惜,覺得錯失立功機會。
然而,曾鶴齡的真實想法無人知曉,這位老巡撫並非如薛灝、趙崇明所揣測的那般,是來爭搶斬將奪旗的潑天功勞。功名利祿於他,早已是過眼雲煙。他如此急切地奔赴那處偏遠的阻擊點,所求的,或許根本不是什麼勝利,而是在那注定慘烈的戰場上,等待一個他期盼已久的、能夠以身殉國的最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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