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這是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到累,登基以後前三天,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還要打卡哭一次,更是噩夢,我要是知道日子這麼苦,就不絞儘腦汁想難受的事了。
第四天·卯正二刻思善門外白幔帳
李華是被兩個內侍半扶半架到麻布簾後的。三日水米未進,他腳步虛浮,袞服裡層的麻衣被汗浸得發硬,一走動便磨得鎖骨生疼。簾外是烏泱泱的素服百官,簾內隻有一張小杌子、一方矮幾,燭火被晨風吹得東倒西歪,像隨時會滅。
他剛坐下,簾外便傳來太後低而穩的聲音——
“皇帝龍體未康,今日仍用墨喪,諸臣有本,可簡陳。”
吏部呂蒙正捧上一本,語速飛快:
“河南巡撫高翀以憂去,職方司郎中周鳴岐請補。科道有言,周鳴岐與首輔同鄉,宜避嫌。”
簾外頓了頓,太皇太後太後晉升)的聲音聽不出波瀾:
“周鳴岐既諳邊務,先放外任,政績卓異再內轉。避嫌是祖宗法,不可壞。”
蕭時中接口,卻像順手賣人情:
“臣舉浙江副使張四維,曾理漕河,年富力強,可代中原疲敝。”
“準。”
李華張了張口,嗓子乾得隻發出一聲嘶啞氣音。沒人等他,筆尖在紙上“沙沙”走墨,聖旨已成。
“果然如此!”李華見此也不想多說什麼,開始補覺。
一直到快結束,太皇太後咳嗽一聲,張恂才將李華叫醒。
“準!都準!”李華以為是問他,
太皇太後麵色平靜,這時,栗嵩捧來一盞桂花蜜水,低低道:“殿下潤喉。”
李華剛伸手,簾外太後輕咳一聲,說道:“皇帝,國喪期間,甜食忌入口。”
李華苦笑,將手中的茶盞又放下,低頭看自己的靴尖:金線龍紋被麻布遮了一半,像被捆住的獸。
辰正三刻,銅壺滴漏一聲輕響。
吳伯宗高聲總結:“今日七本,俱已擬旨,候皇上畫‘可’。”
一隻紫檀盤從簾縫遞進來,上麵排著七張青條,條條朱筆寫“可”,隻等他親手描墨。
李華拾起筆,利索的寫了幾筆,完成打卡任務。
簾外,太後聲音溫婉,像給貓兒順毛:
“皇帝的字真漂亮!”
吳伯宗等人也跟著恭維起來,李華隻是笑了一聲,隨即便不再搭理眾人。
百官山呼萬歲,潮水般退去。白幔掀起一角,日光照進來,李華眼前一陣發黑,軟在杌子上。
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李華依舊連話都插不上,一直到第十九天,薛灝上的最後一本折子,
“臣等會同都察院、大理寺審得:隴城府華陽縣民孫皓,係主犯楊孫氏之嫡親胞弟。先因孫皓覬覦謀奪楊家資產,遂於弘啟十一年陸續用川烏,將姐父楊郎父母即孫皓胞姐之公婆)一並殺害,財籍入手,並於楊家祠堂發生衝突,期間楊孫氏為幫楊郎,卻不慎誤殺其夫。事後恨其弟滅門,乃於今年九月潛進內宅,行刺聖上,欲以「弑弟償命」之局,使孫氏闔族蒙大逆之誅。幸賴天威庇佑,有驚無險,凶渠旋就縛。楊孫氏歸案後,當即自儘;孫皓供證確鑿,無複遁飾。”
李華聽完,這才想起一個多月前華陽縣那個刺殺自己的女人,這麼狠,為給他老公報仇直接連九族都不要了,但同時有些同情,便不等太皇太後說話,便先一步問道:“薛卿,那這種案情該怎麼判?”
薛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下,這時太皇太後開口道:“聖上再問你話呢?怎麼判刑?”
薛灝這才說道:“是!回稟聖上,孫皓謀殺胞姐之夫及其公婆,係「期親尊長」,律應淩遲處死,財產照沒。楊孫氏誤殺其夫,理當絞監候。
另外,楊孫氏意圖行刺聖上,然行刺之際,殿下尚屬藩王,然謀刃宗親,跡涉「謀害親王」,律與大逆同科。今聖上龍飛九五,若事在登極以前,仍應推原情罪:楊孫氏誌在泄憤嫁禍,非實欲危社稷,與真逆有彆。今渠魁已殞,若複株連,恐累聖慈好生之德。臣等公同擬議:孫皓依律淩遲,梟首示眾;楊孫氏已自儘免追;其餘悉皆寬釋,以昭皇仁。”
殿內靜默了一瞬,唯有銅漏滴答作響。
李華端坐在龍椅上,指節無意識地叩著紫檀案幾,目光深沉地望向薛灝:“此案細節,朕尚有一處不明——那孫皓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謀奪楊氏家業的?”
薛灝躬身趨前兩步,聲音清晰而沉穩:“回稟聖上,此獠用心極為險惡。他先將已有身孕的外室秋月,通過其姐楊孫氏送入楊府為妾。待秋月產下他的骨肉後,便設計害死楊慎的通房翠玉及其腹中胎兒,又暗中下毒害死楊父楊母。如此,楊家血脈斷絕,那庶子便成了唯一繼承人,孫皓便可借撫養外甥之名,行鳩占鵲巢之實。”
鳩占鵲巢四字如冰錐刺進李華心口。他猛地一顫,眼前仿佛看見另一個自己——不也是以外姓之身,占據著拓跋氏的龍椅?龍袍下的手心瞬間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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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張恂敏銳地察覺到異樣,急忙上前攙住微微搖晃的年輕天子。
珠簾後的太皇太後傾身關切:“皇帝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傳太醫?”
李華強自定神,借張恂的攙扶穩住身形,聲音略顯沙啞:“無妨...朕隻是痛恨此等狼心狗肺之徒!”他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道:“孫皓罪大惡極,就應當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太皇太後細細端詳他片刻,見他麵色漸複如常,這才頷首:“既然聖意已決,便照此辦理。”
“臣等遵旨。”眾臣齊聲應諾,依次退出大殿。
待殿門緩緩合攏,太皇太後起身行至禦座前,慈愛中帶著告誡:“燾兒,你尚未及冠,朝政大事原不該這般早涉足。今日這般臨朝聽政已是破例,往後斷不可再如此操切,明白麼?”
”孫兒...明白。”李華垂首應聲,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甘。
太皇太後並未察覺他異樣,囑咐張恂好生伺候,便扶著女官離去。
空蕩的大殿內,李華獨立在丹陛之上,望著禦座上盤旋的金龍出神。鳩占鵲巢四個字如影隨形,與夢中被拆穿身份的恐懼交織在一起。他抬手輕撫龍椅扶手冰涼的紋路,忽然覺得這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寶座,竟如寒冰般刺骨。
張恂悄步上前,為他披上外袍:“聖上,殿內陰寒,保重龍體要緊。”
陽光透過欞花窗格,將天子年輕的身影拉得老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上,莫名顯出幾分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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