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捏著那封墨跡未乾的密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燭火在他眼底晃出細碎的光,映得楊渥暴斃四個字像根刺,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前世教材裡那頁楊行密四子爭位,淮南十年內亂的批注突然浮現在腦海——楊渥才繼位兩年,怎麼就暴斃了?
是周本說的,還是楊隆演背後動了手腳?
帳外傳來更漏聲,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降卒營見到的小瘦子。
那孩子捧著新發的鎧甲,指尖輕輕撫過甲片上的壽州軍徽,眼睛亮得像星子。
若淮南真亂起來,這樣的眼睛,又得被血水洗多少次?
主公。蘇慕煙的聲音像片羽毛,輕輕掃過他緊繃的神經。
她端著的藥碗騰起白霧,混著艾草的苦香漫進鼻尖。
李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案上的地圖被夜風吹得嘩嘩作響。
煙兒,你說這是不是天予的機會?他轉身時帶翻了硯台,墨汁在楊行密舊部的名錄上暈開,把兩個字染成模糊的一團。
蘇慕煙放下藥碗,指尖蘸著水在案上畫出淮南地形圖:楊渥一死,楊隆演根基未穩,金陵諸將必然人心浮動。
可朱溫若趁此南下——她的指尖在壽州與汴州之間劃出道紅線,主公的北邊防線怕是要承壓。
李昭的手指重重叩在二字上。
前世他研究過李克用的沙陀軍,那支騎兵在太行山麓像把淬毒的刀,朱溫最怕的就是這把刀捅進後背。得聯李克用。他抓起案頭的令箭,徐溫去最合適。
他在廬州經營多年,與河東商人有舊,說話分量重。
這就召集眾將?蘇慕煙替他理了理被墨汁弄臟的袖口,張文蔚的檄文剛送出去,百姓正盯著咱們的動靜。
中軍帳的牛皮簾被掀開時,徐溫正踩著滿地月光走進來。
他身上還帶著廬州的露水味,腰間的魚符撞在劍鞘上,叮當作響。主公。他單膝點地,目光掃過李昭手裡的密信,楊渥死了?
你猜得沒錯。李昭把密信推過去,我要你即刻啟程去太原,麵見李克用。
帳中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
郭崇韜攥著腰間的算籌,指節發白——他早想露一手,可這趟差使顯然輪不到他。
徐溫的拇指摩挲著信上的火漆印,突然笑了:當年在廬州城頭,主公說亂世裡,信人比信天重要。
今日這趟,末將信主公。
蘇慕煙忽然插話:廬州交給郭先生如何?
他前日算的糧道圖,比軍資司的老吏還準。她望向郭崇韜,眼尾微微上挑,再讓人去市集說朱溫要屠廬州祭旗,百姓護家的心,比刀槍還利。
李昭拍案:好!
郭崇韜暫代廬州行軍司馬,明日就去點兵。他轉向徐溫,你帶三百輕騎,走山路避開汴軍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