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壽州城牆時,李昭已在七星台後殿等了兩個時辰。
青銅漏壺的水聲裡,他的手指在案上輕叩,目光落在案頭那封未拆的密信上——是昨日派往江陵的暗樁傳回的消息,說高季興今日未去校場,反而在府裡召見了三個穿青布短打的陌生人。
李昭抿了抿唇,燭火在他眼底晃出細碎的光。
前世史書中,高季興後來成了荊南節度使,此人最善見風使舵,若不趁他羽翼未豐時用利益綁死,待楚軍真打過來,怕是要首鼠兩端。
主公,荊南使到了。徐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夜露的濕涼。
李昭抬眼,便見殿門被推開一道縫,穿玄色團花錦袍的高季興正彎腰進來,腰間魚符在燭下泛著冷光。
他比李昭記憶中更瘦些,下頜緊繃成一道銳利的線,進殿後也不行禮,隻抱了抱拳:淮南王深夜相召,可是要論這楚地的刀兵?
高使請坐。李昭指了指對麵的檀木交椅,親手捧過茶盞。
建州新出的龍團鳳餅在盞中沉浮,茶香混著殿角沉水香,將兩人間的緊繃衝散了些。楚軍已占了江西西境的袁州、吉州。他突然開口,手指重重按在輿圖上袁州的位置,下一個,怕是要取荊南的嶽州。
高季興的瞳孔縮了縮,茶盞在他手中頓住。
他盯著輿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淮南王倒是關心起荊南的存亡了?
莫不是想借我之手當炮灰?
分地而治。李昭直截了當,破楚之後,嶽州、潭州歸你;袁州、吉州歸我。他從袖中抽出一卷絹帛推過去,這是本王親筆寫的盟書,明日便用壽州大印鈐上。
高季興的手指緩緩撫過絹帛上的字跡,燭火映得他眼尾的細紋忽明忽暗。
李昭知道他在想什麼——前世高季興正是因為後梁末帝不肯分地,才轉投李存勖。
此刻他盯著盟書上荊南六州儘屬高氏的字樣,喉結動了動:淮南王當真......
本王要的是整個淮南道。李昭的聲音沉下來,荊南不過是塊跳板。他指腹摩挲著腰間玉玨,那是前世學生送的鎮紙,此刻觸手溫涼,高使若信不過,不妨派人去泉州看看——本王新練的水軍今日剛從琉球運了三千石糧回來。
高季興突然抬頭,目光灼灼:何時起兵?
三日後。李昭話音未落,殿外傳來腳步聲。
郭崇韜掀簾而入,懷裡抱著一卷染了茶漬的地圖,發梢還沾著夜露:主公,楚軍布防圖。
地圖在案上展開,郭崇韜的銅尺地敲在贛江中遊:許德勳的水軍主力在南昌,步騎屯在吉安。
此人慣用水陸協同,糧道走贛江——他的銅尺順著江水劃到下遊,若斷了這條線,南昌的水軍撐不過十日。
李昭的指尖在地圖上點了點:李昪的艦隊在泉州......
已派人快馬傳信。徐溫不知何時站到了郭崇韜身側,他撚著胡須,目光灼灼,不過末將有個主意——若能引許德勳的主力北上,咱們正好趁機奪回袁州、吉州。他的手指從吉安向北劃到袁州,末將願帶三萬步騎在袁州山下設伏,待楚軍入甕......
李昭拍案,眼中有星火炸開,徐溫統轄側翼,郭崇韜參讚軍機。他轉向高季興,高使的人負責截斷楚軍退路,如何?
高季興盯著地圖看了片刻,突然咧嘴笑了:王某就信淮南王這一回。他站起身,腰間魚符撞出清脆的響,三日後,嶽州水軍聽候調遣。
殿外傳來更鼓聲,三更了。
李昭望著高季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轉頭對徐溫說:去取筆墨。他坐在案前,硯台裡的墨汁還帶著研墨的溫度,筆尖在紙上遊走如飛:李昪親啟:速調十艘樓船入贛江,封鎖下遊......
同一時刻,千裡外的楚軍水寨。
許德勳的船燈在江麵上晃成一點碎金,他捏著斥候的密報,指節發白。淮南王與高季興密會?他猛地拍向船舷,震得茶盞落地,速派人去長沙!
馬殷的王府裡,鎏金獸首香爐正飄著沉水香。
楚王斜倚在檀木榻上,手裡捏著半塊鹿肉,聞言揮了揮手:許將軍未免太小心。
李昭那毛頭小子,能翻出什麼浪?他將鹿肉塞進嘴裡,油光在唇角閃了閃,再探再報,莫要擾了孤的興致。
許德勳的急報被扔在案角,被風吹得翻了一頁。
壽州七星台的燭火仍未熄滅。
李昭剛封好給李昪的信,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報——揚州急報!
信使滾鞍下馬的聲音撞破夜色,他的衣襟沾著星點血跡,懷裡的信筒還帶著體溫:周鼎攜家眷自江西逃來,說要降!
李昭的手頓在半空,燭火地爆了個燈花。
周鼎......他記得前世史書中,這是楚軍裡管糧道的都頭。
帶他去偏殿。李昭的聲音沉穩,眼底卻翻湧著暗潮,讓醫官先看他家人。
徐溫出去時,順手掩上了殿門。
燭火在兩人之間搖晃,將李昭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輿圖上,恰好覆住了贛江下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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