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草木的腥氣,吹得帥帳外的“孟”字大旗獵獵作響,仿佛一隻焦躁的困獸。
孟知祥負手立於帳前,身披重鎧,目光卻未看那飄搖的旗幟,而是投向東方那片沉寂的黑暗。
那片黑暗裡,正有一支軍隊在悄然行進,一支他本該率領,如今卻要親手埋葬的軍隊。
情報是半個時辰前送到的,來自他安插在張格軍中的死士。
消息很簡單:張格認定他孟知祥首鼠兩端,必不敢與後唐主力撕破臉,故而決定效法古之名將,星夜奔襲,一舉拿下綿州,獻給遠在成都的後主王衍,以證其“忠心”。
忠心?
孟知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世道,忠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王衍那樣的廢物,也配得上彆人的忠心?
他孟知祥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愚忠之名,而是這西川萬裡江山!
“將軍,都部署好了。”心腹大將李仁罕自暗處走出,甲葉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三千精騎埋伏於東門外三裡處的隘口兩側,弓弩手已在高地就位。所有通往成都的官道、小路,皆已派人封死。今夜,張格插翅難飛。”
孟知祥微微頷首,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告訴弟兄們,打起精神。張格的兵,是前蜀最後的精銳,也是我們入主成都最好的投名狀。此戰,不求殺傷,隻求生擒張格。”
他要的不是一場單純的勝利,而是一場足以震懾人心的表演。
張格催動著胯下戰馬,心中豪情萬丈。
夜襲綿州,是他賭上一切的險棋。
他看透了孟知祥的猶豫和貪婪,這種人,最是畏懼雷霆一擊。
隻要拿下綿州,斷了孟知祥的退路,就能逼他與後唐決一死戰,為成都爭取寶貴的時間。
前方斥候飛馬回報:“將軍,已至綿州東門外五裡,城中一片死寂,城頭火把稀疏,守軍毫無防備!”
“好!”張格大喜過望,抽出佩劍,劍鋒在微弱的星光下閃過一絲寒芒,“傳我將令,全軍急進,一鼓作氣,奪下東門!”
號令一下,數千蜀軍將士精神大振,加快了腳步。
馬蹄踏在泥土上,發出沉悶的轟鳴,像一記記重錘,即將敲開勝利的大門。
然而,當他們衝過那道狹窄的隘口時,異變陡生!
“放箭!”
一聲冰冷的號令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
下一刻,兩側高地上,無數火點驟然亮起,密集的箭雨帶著死亡的呼嘯,瞬間覆蓋了整支蜀軍的先鋒。
慘叫聲、哀嚎聲、箭矢入肉的悶響聲交織在一起,衝鋒的陣型瞬間崩潰。
“有埋伏!穩住!快穩住!”張格目眥欲裂,他想錯了,他徹徹底底地想錯了。
孟知祥不是猶豫,而是在等待,等待他自投羅網!
“殺!”
喊殺聲從四麵八方響起,無數手持利刃的身影從黑暗中湧出,如同潮水般撲向混亂的蜀軍。
這是孟知祥的親兵,是百戰餘生的悍卒,他們的劈砍精準而致命,每一次揮刀,都伴隨著生命的凋零。
混戰中,張格左衝右突,試圖重整部隊,但一切都是徒勞。
他的軍隊在精心設計的口袋陣裡,被分割,被包圍,被一點點蠶食。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鏽味,彌漫在空氣中。
一支長矛從側麵猛地刺來,貫穿了他的坐騎。
戰馬悲鳴倒地,將他重重甩了出去。
未等他爬起,十幾把冰冷的刀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戰鬥結束得很快,快到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