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蘇慕煙已帶著紅鸞穿過江州城門。
她裹著月白棉襦,鬢邊銀簪在霧中泛著淡光,像極了尋常進香的貴家娘子。
腰間的檀木珠串隨著步伐輕響——那是暗衛傳遞消息的暗號,每顆珠子裡都藏著薄如蟬翼的密紙。
娘子,東林寺的香火旺得很。紅鸞壓低聲音,目光掃過街角賣糖人的老丈。
那老丈正用糖稀畫著鯉魚,可握勺子的手在抖——這是他們與廬山密探約定的信號。
蘇慕煙腳步微頓,轉身往街角的茶棚走去。
竹簾掀起時,三個戴鬥笠的香客正圍著火爐烤手,最右邊的漢子指甲縫裡沾著鬆脂——那是潛伏廬山半年的。
這茶苦得很。蘇慕煙端起粗瓷碗,前日在揚州喝的雨前龍井,才叫人回味。
揚州的茶再香,也比不過廬山的雲霧。鬆針搓了搓凍紅的手,昨夜東林寺後門開了三次,來的都是黑衣短打,蒙著麵不說話。
小僧去送齋飯,聽見他們說、。
蘇慕煙的手指在桌下掐緊,檀木珠串硌得生疼。
梁國是朱溫舊封,徐知誥早年投過朱溫帳下——這絕不是普通僧事。
她抬眼時已換了副溫婉模樣,笑著對紅鸞道:去買兩包桂花糖,給寺裡的小師父們分。
紅鸞應了一聲,借故離開。
蘇慕煙摸出塊碎銀推給鬆針:替我多備柱高香,要沉水香的。鬆針點頭,指腹在桌沿輕敲三下——這是情報緊急的暗號。
暮色漫上東林寺飛簷時,蘇慕煙跪在大雄寶殿的蒲團上。
香爐裡的沉水香燒得正旺,她借添香的由頭,將半片碎玉壓在香爐底下。
那是壽州暗樁的信物,待鬆針取走後,自會有人將今夜的發現寫成密信,綁在信鴿腿上。
同一時刻,江州城南的茶肆裡,段凝縮在二樓雅間的布簾後。
炭盆的火映得他甲葉發亮,耳中聽著樓下趙崇珪的聲音:徐公講經時說潛龍在淵,待雲起,咱們若再不動,可就真成池裡的死魚了。
將軍慎言!有人壓低聲音,李昭耳目多如牛毛......
怕什麼?趙崇珪拍了下桌子,茶盞跳起來,那老匹夫最近總往觀星台跑,我聽說帝星都暗了——這是天要變!
等徐公的人聯絡上契丹使者,咱們裡應外合......
段凝的手指在案上敲了兩下,窗外傳來兩聲鴉鳴。
樓下的暗衛得了信號,將對話一字不落地記在絹帛上。
他盯著趙崇珪泛紅的臉,想起李昭今早說的釣大魚——徐黨餘孽若全跳出來,才好一網打儘。
壽州宮中,李昭望著案頭徐知誥的講經記錄,燭火在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幾個字上搖晃。
崔道融的青衫被夜風吹得鼓起來,他正捧著茶盞道:徐公的《易》講得妙,可這二字,怕不是指陛下。
崔卿怎麼看?李昭撥了撥燈芯,火星劈啪濺在字上,燒出個焦洞。
崔道融放下茶盞,指節叩了叩案上的《科舉改製十策》:徐黨根基在江南士族,羽翼是軍中舊部。
若要剪除,春祭大典是個好由頭——陛下登壇祭天,滿朝文武皆在,正是立威的時候。
李昭望著窗外的星子,忽然笑了:崔卿這十策裡,說要取士不問門第,倒和朕想的一樣。
等蘇娘子回來......他頓了頓,這天下,確實該換副模樣了。
子時三刻,李昭獨自登上觀星台。
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他望著紫微垣西側那片偏移的星群,喉結動了動。
前世史書裡寫著乾寧二十三年春,江州兵變,可具體日期卻模糊不清——此刻帝星暗,太子星躁,分明是亂起之兆。
傳郭從訓。他對隨侍的小太監道,帶五百精兵南巡,就說朕要查江防。小太監應了,跑下台階時差點摔一跤。
李昭望著他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壽州城牆上,徐知誥也是這樣跑著傳遞軍令——那時的徐知誥,眼裡隻有流民和城牆,哪有現在這許多算計?
東方剛泛白,段凝就撞開了含元殿的門。
他甲葉上沾著血,手裡攥著半截染血的信紙:陛下,蘇娘子的密信被劫了!
刺客偽裝成驛卒,殺了傳信的暗衛......
李昭接過信紙,東林寺藏兵五個字還沾著暗紅的血。
他忽然想起昨夜觀星時,紫微垣旁那顆忽明忽暗的客星——原來不是兵變,是兵藏!
宣太醫。他對段凝道,聲音裡帶著疲意,就說朕偶感風寒,近日不見外臣。段凝一怔,隨即領命退下。
李昭望著案頭未批完的奏疏,嘴角揚起半分冷笑——既然有人等不及,那便讓這出戲,唱得更熱鬨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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