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鐵叩在青石板上的脆響驚飛了靈州城頭的寒鴉。
李昭掀開車簾時,晨霧正順著賀蘭山脈的褶皺漫下來,沾得玄色龍袍前襟一片濕冷。
他喉間泛起鐵鏽味——這是連續三日不眠的老毛病了,指尖卻依然穩當,扶著車轅跨下坐騎時,連腰間玉螭劍的穗子都沒晃亂半寸。
陛下!守城門的裨將跑得盔歪甲斜,軍靴碾過滿地霜花,左軍都虞候王繼勳已在帥帳備下熱粥,還有......
戰報。李昭截斷他的話,目光掃過城牆垛口——新補的夯土還泛著生土的腥氣,箭簇紮進牆縫裡,像被拔光羽毛的寒鴉。
裨將打了個寒顫,從懷中摸出卷著血漬的絹帛:三日前偵騎回報,野利仁榮的主營紮在賀蘭山口,每日派百騎在邊境放馬,踩壞了三十頃冬小麥。
帥帳裡的炭盆燒得正旺,李昭解下玄色大氅,露出裡麵鎖子甲的冷光。
王繼勳跪坐案前攤開地圖,指節在賀蘭山口處叩出悶響:西夏軍帶了三個月糧草,馬料堆得比人高。
末將想劫糧,可野利那老狐狸在糧道設了三重哨。
眾人轉頭時,裴仲堪正將茶盞擱在案上,青瓷與檀木相擊的清響裡,他袖中露出半截焦黑的木片——是前日在沙丘裡撿到的西夏馬糞,草籽沒消化乾淨,說明糧草是新收的青麥。他手指順著地圖向北劃,離主營二十裡有片紅柳灘,沙質鬆,挖窖藏糧最穩妥。
末將昨夜派了兩個細作,看見有車轍往那去。
李昭的指腹摩挲著玉螭劍柄。
前世的《西夏兵誌》在腦海裡翻頁:野利家世代掌西夏糧草,最善明糧暗窖的把戲。
紅柳灘......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帳中諸將:五百精騎,每人帶三罐火油,兩斤硫磺。他抽出半支令箭拍在案上,子時出發,走東邊的乾河床。
帳外忽有馬蹄聲急。
張令鐸掀簾進來時,皮袍上還沾著草屑,眼角卻帶著笑:陛下,折氏羌部的老酋長願借三千騎兵。他從懷中摸出枚青銅狼首牌,說是當年您在夏州救過他孫子,這人情,該還了。
李昭接過狼首牌,指腹觸到牌底刻的字——那是五年前他微服出巡時,用匕首刻下的標記。
帳中燭火晃了晃,他突然笑了:讓折家的人繞到賀蘭山西側,明日未時前務必卡住白羊峽。
夜露浸透鎧甲時,李昭立在沙丘頂。
遠處西夏營寨的火光像一串暗紅的珠子,風裡飄來烤羊肉的膻味。
他摘下腰間的千裡鏡——這是蘇慕煙托波斯商人帶的西洋物件,鏡片上還留著她用胭脂點的小蝴蝶。
鏡頭裡,紅柳灘的窖口蓋著草席,兩個西夏兵抱著酒壇打盹。
點火。
第一聲爆響驚飛了營寨的夜梟。
李昭看著火光從紅柳灘騰起,映得賀蘭山口的旌旗都紅了。
野利仁榮的中軍帳裡亮起燈,接著是急促的金鑼聲——中計了。
他轉身對身後的重甲騎兵打了個手勢,三百匹戰馬同時噴響鼻息,鐵蹄在沙地上踏出悶雷。
野利阿魯的彎刀劈來時有風聲。
李昭側身避開,劍鞘重重砸在對方手腕上,玉螭劍順勢挑開他的護心鏡。
月光落在野利阿魯驚恐的眼睛裡,李昭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血沫:告訴野利仁榮,靈州的土,他啃不動。
西夏軍的潰退像被風吹散的沙。
李昭勒住戰馬時,衣襟已被血浸透,卻不是他的——野利阿魯的血濺在玉螭劍上,把劍穗染成了石榴紅。
他望著賀蘭山方向,野利仁榮的帥旗正緩緩後撤,突然有冷箭破空而來,擦著他耳畔釘進沙丘。
陛下!洛陽急信!
斥候的喊聲響得像炸雷。
李昭接過信箋的手突然發抖——蘇慕煙的飛鳳印泥裂成了兩半,信上的字洇著水痕,像是被淚水泡過:徐知誥以防吐蕃為名,調神策軍接管玄武門,今日巳時,皇後殿的宮燈無故熄滅......
晨霧漫上賀蘭山腳時,李昭的龍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遠處還在燃燒的西夏糧窖,又低頭看手中的信箋,玉螭劍的穗子掃過沙粒,發出細碎的響。
帳外傳來甲胄相撞的聲音,是王繼勳帶著諸將過來了。
傳諸將進帳。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朕要......話未說完,喉間的腥甜突然湧上來,他扶著劍柄咳嗽,血珠濺在信箋上,將徐知誥三個字暈染成模糊的紅。
賀蘭山上的雪開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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