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清禦史的拂袖而去,如同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吹散了製造局內短暫的輕鬆氛圍。
與清流言官的正麵理念衝突,預示著陳啟明和製造局未來的道路將布滿更多荊棘。
然而,李總旗帶來的關於吳大有深夜密會“醉金樽”的消息,卻像一道刺眼的閃電,瞬間照亮了隱藏在黑暗中的一條重要線索。
醉金樽!
這個名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陳啟明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他清晰地記得,當初調查趙德海失蹤案時,李總旗曾彙報,另一夥監視“百寶閣”的神秘人,最終消失的地點,正是這“醉金樽”酒樓的後門!
如今,京營參將吳大有,這個與西山刺殺嫌疑緊密相關的人物,也在此地深夜現身!
這絕非巧合!
“醉金樽”絕非普通的酒樓,它極有可能是某個秘密勢力的聯絡樞紐,甚至是一個情報交換的中心!
陳啟明立刻意識到,必須抓住這條線索,深挖下去。
他迅速將李總旗召至密室。
“關於‘醉金樽’,還查到什麼?”陳啟明壓低聲音問道。
“回大人,時間倉促,隻查到皮毛。”李總旗神色凝重,“此酒樓位於城南繁華地段,背景深厚,據說東家與宮中某位大璫有權勢的太監)關係匪淺。平日裡接待的多是達官顯貴,生意興隆,但守衛森嚴,尤其是後院,外人極難靠近。”
“吳大有去見了誰?呆了多久?”
“我們的人不敢靠太近,隻遠遠瞧見吳大有是亥時初晚上9點)獨自乘一頂小轎從側門進入,約莫子時末淩晨1點)才出來,行色匆匆。具體見了何人,無從得知。”
深夜密談近兩個時辰!所談之事必定非同小可!
陳啟明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我們不能被動等待。必須想辦法,在‘醉金樽’內部打開一個缺口。”
李總旗麵露難色:“大人,此等地方,眼線眾多,我們的人都是軍伍出身,恐怕…難以混入。”
陳啟明踱步片刻,忽然停下:“我們不直接派人進去。換個思路,從它周邊入手。”
他看向李總旗:“酒樓日常運轉,需要大量的食材、酒水、雜役。你立刻去查,‘醉金樽’的日常采買由哪家商行負責?他們的夥計、車夫,有沒有可以接觸或利用的人?哪怕是負責運送泔水、清理垃圾的人,也要想辦法接觸!”
“大人的意思是…從這些外圍人員口中套取信息?”李總旗眼睛一亮。
“不錯!”陳啟明點頭,“還有,查查最近有沒有‘醉金樽’要招工的消息,哪怕是臨時短工。想辦法讓我們的人,以合理的身份混進去,哪怕隻是在廚房幫工、在後院打雜,也能觀察到不少情況。”
“末將明白!這就去安排!”李總旗領命,匆匆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製造局的緹騎們將偵查重心轉向了“醉金樽”的外圍。
這項工作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技巧,進展緩慢。
陳啟明一邊焦急地等待著消息,一邊將精力投入到製造局的日常管理中。
煤焦油的生產規模逐漸擴大,林二狗等年輕工匠的積極性被充分調動起來,幾項小的技術改進不斷被提出和應用,工坊內呈現出一派難得的勃勃生機。
然而,表麵的平靜之下,暗流愈發洶湧。
這日傍晚,陳啟明正在審閱新一批“簡式燧發槍”的驗收報告,李總旗再次匆匆而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
“大人,有進展了!”
“講!”
“我們查到,‘醉金樽’的酒水主要由城南‘劉記’酒坊供應。‘劉記’的一個老夥計,嗜賭如命,欠了一屁股債。我們的人設法接觸了他,許以重金,套出了一些話。”
“他說,‘醉金樽’的後院確實不簡單,平時根本不讓外人進,連他們送酒都隻能到二門。但他有幾次深夜送酒,隱約聽到後院傳來不是中土的口音,像是…像是南方閩浙一帶的腔調,偶爾還夾雜著幾個嘰裡咕嚕的洋詞,他聽不懂。”
閩浙口音?洋詞?
陳啟明心中一震!這與鄭芝龍的海商背景隱隱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