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也拱手回禮,聲音平穩:“鄭三爺遠道而來,陳某有失遠迎。此地雖曾有些許喧囂,卻也彆致,正好說話。”
雙方隔空喊話,開場便帶著機鋒。
陳啟明點出“此地曾有喧囂”,既是提醒,也是示威。
那鄭三爺卻恍若未聞,笑道:“陳主事快人快語。那日見到主事麾下所售‘黑油’,功效神奇,尤勝海外之物,令我輩歎為觀止。今日冒昧前來,一是想當麵表達敬佩之情,二來,也確實有一樁生意,想與主事細細斟酌。”
“鄭先生過獎了。”陳啟明淡淡道,“雕蟲小技,不過是為解燃眉之急。卻不知鄭先生所言的大生意,是何種生意?”
鄭三爺目光微閃,緩緩道:“主事可知,海上風波險惡,萬裡波濤,全仗舟船之利。舟船之命脈,在於龍骨水密,防腐防蛀。主事手中之油,於我等而言,堪比黃金。此乃一利。”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卻更加清晰:“再者,東南沿海,如今紅毛夷猖獗,船堅炮利,屢犯我海疆。我輩雖奮力抵抗,然火器終究差人一籌。聞主事精通火器鑄造,能造出自生火銃,此乃國之利器!若主事能助我一臂之力,則海疆安寧,指日可待。此乃二利,亦是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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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窮匕見!
對方不僅要煤焦油,更是直指燧發槍技術!
陳啟明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鄭先生心懷家國,陳某佩服。然火器鑄造,乃朝廷重器,自有法度規製,豈是陳某區區一主事可以擅專?此事,請恕陳某愛莫能助。”
鄭三爺似乎早有所料,並不氣餒,反而笑道:“主事何必自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主事之才,屈居於此,未免可惜。若主事有意,我鄭家海上商路暢通,西洋奇巧之物、海外珍稀礦料,乃至…主事所需之‘白鎳’礦砂,皆可源源不斷送至主事手中。主事可儘展所長,何必困於這方寸之地,受那掣肘之氣?”
白鎳礦砂!
對方果然知道!而且明確以此為誘餌!
陳啟明心跳加速,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關鍵資源!
但他深知,這誘餌之後,必然是巨大的代價。
他強壓下心中的渴望,沉聲道:“鄭先生好意,陳某心領。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製造局一草一木,皆為朝廷所有,陳某不敢以公器謀私利。”
鄭三爺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歎了口氣:“主事忠義,令人敬佩。也罷,人各有誌,不便強求。不過,今日相見即是有緣。這份薄禮,還請主事笑納,全當交個朋友。”
他朝鬥笠男子示意了一下。
鬥笠男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然後退回。
“盒中乃呂宋所產‘白鎳’礦樣少許,及南洋海圖一份,標注了幾處可能產出此礦的島嶼。”鄭三爺淡淡道,“此物於我無用,於主事或有大用。權當是那‘黑油’定金的回禮,買賣不成,仁義在。”
說罷,他拱手一禮:“今日叨擾,就此彆過。若主事日後改變主意,可隨時憑此海圖,至東南沿海任何一處懸掛‘鄭’字旗的商號聯絡。告辭!”
兩人乾脆利落地轉身登舟,小舟迅速駛離湖心亭,消失在柳蔭深處。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陳啟明看著那葉遠去的小舟,又看了看亭中石桌上那個小小的木盒,眉頭緊鎖。
對方這次接觸,看似謙和有禮,實則步步為營。
展示實力、表明需求、拋出誘餌、以退為進…
一套組合拳下來,既表達了合作的巨大誠意和實力,又留下了充分的轉圜空間。
尤其是最後這份“薄禮”,更是毒辣!
鎳礦樣本和海圖,正是他目前最急需的東西!
收下,便是欠下一份人情,與鄭氏有了割不斷的聯係。
不收,則可能永遠錯失獲取鎳料的線索。
這是一個陽謀。
李總旗帶人仔細檢查了木盒,確認無毒無機關後,呈到陳啟明麵前。
打開木盒,裡麵果然是幾塊灰白色的礦石樣本,以及一卷繪製精細的南洋海圖,上麵果然用朱筆標注了幾個島嶼。
陳啟明拿起一塊鎳礦,入手沉重冰涼。
他的心中,也如同這礦石一般,沉甸甸的。
鄭芝龍的勢力,果然無孔不入,手段老辣。
這次西山再會,與其說是一次談判,不如說是一次強有力的宣告。
南風已至,並且帶著無法拒絕的誘惑和無法忽視的壓力,吹入了北地的漩渦中心。
他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謹慎,也更加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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