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緊接著,他抬起頭,那雙漆黑沉靜的眼睛,坦然地迎向華陽夫人審視的目光,用清晰而平穩的、還帶著一點稚嫩童音,卻異常堅定的聲音說道:
“孫兒趙政,拜見祖母。”
沒有驚慌,沒有怯懦,沒有討好,也沒有冷漠。隻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鎮定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對禮儀規矩的精準執行。
整個蕙蘭殿,仿佛有那麼一瞬間極其短暫的寂靜。
華陽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她見過太多孩子,在初次見到她時,要麼嚇得躲到父母身後,要麼被這宮殿的奢華和她自身的氣場所震懾,表現得畏畏縮縮,要麼就是被父母教得過於甜膩諂媚。像眼前這個孩子這般,如此沉靜,如此……“正常”,甚至可以說如此“老成”的反應,實屬罕見。
尤其是那雙眼睛。黑得像最深的夜,裡麵沒有孩童的天真爛漫,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和一種與她目光對視時毫不避諱的、冷靜的觀察。這眼神,與子楚那帶著討好和依賴的目光截然不同,甚至……隱隱讓她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麵對秦王或者朝中那些老謀深算的重臣時的壓力?
這感覺隻是一閃而逝,卻讓華陽夫人心中微微一動。
她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不再是那種程式化的溫和,她微微前傾身體,饒有興趣地看著趙政,用更輕柔的語氣問道:“好孩子,告訴祖母,今年幾歲了?”
“回祖母,孫兒五歲虛歲)。”趙政回答得很快,很清晰。
“從趙國來,路上走了許久,辛苦嗎?”華陽夫人繼續問,像是在話家常,但目光依舊沒有離開他的臉。
趙政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答。他既沒有誇大其詞地訴苦以博取同情,也沒有故作堅強地說不辛苦。他選擇了最平實,也最符合一個“懂事”孩子身份的回答:“回祖母,路上有母親和僖爺爺照顧,有王陵將軍護送,並不覺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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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答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事實,又隱含了對安排迎接之人的感激間接恭維了華陽夫人和子楚的安排),還顯得十分懂事。
華陽夫人眼中的欣賞之色更濃了。她見過的聰明孩子不少,但如此年幼卻心思縝密、言辭得體的,卻是鳳毛麟角。
“真是個沉穩的好孩子。”華陽夫人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她轉向子楚,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讚許,“子楚啊,你這兒子,秉性不錯,要好生教養,將來必成大器。”
“必成大器”這四個字,從華陽夫人口中說出,分量極重!這不僅僅是對一個孩子的誇獎,更是對其潛力和價值的正式認可!
子楚聞言,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和自豪的光芒,連忙躬身道:“謹遵母親教誨!兒子定當儘心竭力,教導政兒!”
華陽夫人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又看向趙政,對身旁的宮女示意。宮女端上一個鋪著錦緞的托盤,上麵放著一塊玉佩。
那玉佩質地極佳,是上等的和田白玉,雕成龍鳳呈祥的圖案,線條流暢,栩栩如生,玉質溫潤通透,毫無瑕疵,一看便知是宮中之物,價值不菲。
“這塊玉佩,便賜予你吧。”華陽夫人溫和地說,“望你日後勤勉向學,恪守禮法,不負你父輩期望。”
這一次的賞賜,與給趙姬的程式化賞賜截然不同。這塊玉佩,是專門為趙政準備的,帶有明顯的期許和祝福意味,是一種更為個人化、也更具分量的認可信號。
趙政再次躬身行禮,聲音依舊平穩:“孫兒謝祖母賞賜。”他上前一步,從宮女手中的托盤裡,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塊玉佩,然後退回到原位,整個過程從容不迫。
華陽夫人看著他將玉佩收好,眼中最後一絲審視也徹底化為了溫和。這次見麵,這個孫兒的表現,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沉穩、聰慧、知禮,更重要的是,那眼神中蘊含的東西,讓她看到了一種不同於子楚的、更具潛力的未來。
她似乎已經開始覺得,收養子楚,得到這樣一個“孫兒”,或許是她政治生涯中,最值得稱道的一筆投資之一。
會見在一種看似和諧融洽的氣氛中結束。子楚帶著妻兒告退,走出蕙蘭殿時,他臉上的喜色幾乎掩飾不住。
趙姬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濕。這關鍵的一步,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邁過去了,而且結果似乎比預想的還要好。
唯有趙政,手中握著那塊溫潤的玉佩,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他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那座奢華而充滿楚風的蕙蘭殿,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思緒。
祖母的認可,像是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在秦國宮廷生存的第一道門。但門後的世界,顯然不會隻有慈祥的祖母和安穩的生活。華陽夫人那句“要好生教養”的背後,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期待和壓力。而這偌大的鹹陽宮,也絕不僅僅隻有祖母這一雙審視的眼睛。
新的環境,新的身份,新的挑戰。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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