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堂木,掌拍案,斷陰陽。
薑白左手托著那塊焦黑的雷擊木,右手握著一柄窄刃骨刀。
手腕微抖,骨刃在木塊上無聲劃過。
紛飛的木屑裡,彌漫著雨後草地的清新與雷火劈過的焦糊。
一個時辰後,驚堂木的雛形已現。
但這還不夠。
薑白從櫃台最深處,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黑陶小罐。
罐口由朱砂符紙死死封住。
符紙揭開的刹那,刺骨的陰寒倒灌而出,幾乎要凍結空氣。
罐內,是半凝固的暗紅色粘稠液體,中央一顆心臟狀的肉瘤,正一下一下地鼓動著。
血煞。
取自百年凶地,以無儘怨念、死氣、敗血煉化而成。
薑白麵色不變,用骨刃末端,精準地挑起一滴血煞。
他將這滴血,點在驚堂木的頂端。
“滋啦——”
驚堂木爆發出劇烈的顫動。
木身之上,一道道細碎的金色電弧瘋狂竄動,試圖蒸發這滴汙穢的血煞。
血煞則化作一縷縷黑煙,不退反進,拚命朝木頭內部鑽去,所過之處,木質迅速變得灰敗、死寂。
一陽一陰,兩種極端的力量在這塊小小的木頭上,展開了最原始的廝殺。
“還不夠。”
薑白喃喃自語。
他任由兩種力量在木塊內部互相侵蝕,雷擊木的表麵甚至開始崩裂出細微的痕跡。
這塊神木,仿佛隨時都會被撕碎。
薑白卻對此視而不見,重新握緊骨刃,在那塊不斷震動的驚堂木上,開始了第二次雕刻。
這一次,他刻的不是形,是“理”。
刀尖快到隻剩殘影。
驚堂木的四個側麵,分彆被烙下了四個截然不同的古字。
一個“善”,筆畫圓潤,渾然天成。
一個“惡”,筆走龍蛇,殺氣騰騰。
一個“生”,枝繁葉茂,萬物滋長。
一個“死”,寸草不生,萬念俱灰。
這四個字,不是文字。
是他以自身對陰陽生死的理解,刻下的“規矩”。
最後一筆落下。
四個古字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化作四道無形的枷鎖,瞬間鎖死了木塊內部的一切。
原本狂暴衝撞的雷霆陽氣與血煞陰氣,被這股規矩之力強行攫取、分割!
金色的雷電之力,儘數彙入“善”、“生”二字。
血色的陰煞之氣,全被“惡”、“死”二字吞噬。
驚堂木的震動戛然而止。
它靜靜躺在薑白的手心,依舊是那塊平平無奇的焦黑木頭。
隻是偶爾轉動角度,側麵的字跡會閃過一瞬即逝的金光與血芒。
這塊驚堂木,已是裁決陰陽之器。
成了。
薑白將它隨手擱在櫃台上,自己坐回太師椅,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櫃台後方,紙人賬房邁著小碎步走了出來。
它一身灰布長衫,頭戴瓜皮小帽,臉上畫著精明的表情,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賬簿。
“主上,今日賬目已清算完畢,共入賬……”
紙人賬房的聲音頓住了。
它低頭看看賬簿,又抬頭看看薑白,臉上那副精明的表情瞬間凝固。
“主上,賬……賬麵上,少了十文錢。”
薑白眼皮都未曾抬起。
“哦?怎麼少的?”
“小……小的不才,算了三遍,都少了十文錢,許是……許是哪位客人少付了……”
紙人賬房的聲音越來越小,捧著賬簿的紙手都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