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劃不劃算”,像一道無聲的律令,擊穿了第十八層地獄最後的死寂。
水鏡前,十殿閻羅的神軀,第一次顯露出凝固的痕跡。
那不是神威,是神魂被凍結的表象。
打包?
壓縮?
提純?
這三個凡間的詞彙,每一個字,都像一柄無形的“開山”巨斧,劈在他們賴以為生的神道根基之上。
地府億萬年來的森嚴秩序、輪回法則、懲戒威嚴,在這一刻,被徹底簡化成了一筆可以計算損耗與產出的……買賣。
秦廣王的神袍劇烈抖動。
他想起了崔判官在鬼門關前用血淚立下的那塊碑——內有惡犬,嚴禁靠近。
那不是警示。
是遺言。
“經初步測算,”賬房先生的算盤快得冒出火星,聲音卻平直得沒有一絲波瀾,“剩餘十一層地獄,包含‘刀山’之鋒銳法則、‘火海’之灼熱概念、‘石磨’之碾壓權柄……共計十一項核心法則。”
“品相介於‘次品’與‘中下’之間。”
“駁雜怨念與無效神魂占比,百分之九十一。”
它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進行更複雜的運算。
“若以‘饕餮胃囊’為容器進行整體壓縮提純,預計最終可得‘法則原漿’三鬥七升。”
“主要損耗為能量逸散與概念衝突,損耗率約為百分之四十。”
“鎮獄熔爐,結構完整,可完整剝離,評估為‘優良級’固定資產。”
賬房先生報出結論。
“此項‘拆遷回收’業務,雖原料品質不高,損耗巨大,但考慮到‘鎮獄熔爐’的附加價值,綜合利潤可觀。”
“建議執行。”
“另,根據計算,現有‘饕餮胃囊’容量不足,需進行臨時擴容改造。”
話音落下。
楚江王神軀一晃,險些從神座上跌落。
他不是被嚇的。
他是聽懂了。
對方連自家法寶容量不夠都計算進去了,這意味著,這不是一句狂言,而是一個已經進入了實施階段的……工程計劃。
“豎子!你敢!”
秦廣王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字,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地獄本源的怒火。
他猛地抬手,欲調動整個陰司的氣運,將這片被篡改的“規矩”撥亂反正。
然而,他抬起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動。
而是他看見,薑白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
整個地獄剛剛升騰起的一絲反抗意誌,如同被巨型鎮紙“山河”壓住的火星,瞬間熄滅。
秦廣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名為“絕望”的情緒。
他意識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地府權柄,在對方的“規矩”麵前,連成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真的隻是待處理的“原材料”。
“損耗率確實高了點。”薑白對賬房先生的報告做了個總結,語氣像是嫌棄菜市場的豬肉不夠肥。
“不過,工期要緊。”
他伸出手。
劉根已經嚇得魂魄都快散了,但身體卻本能地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那個乾癟的“饕餮胃囊”,遞了過去。
薑白接過胃囊,沒有立刻拋出。
他並起兩指,如握刻刀,在那布袋上飛快地劃了幾下。
每一次劃動,都有一道微不可見的混沌氣流——那是“開山”斧的“規矩”——被烙印上去。
“空間拓展,加固。”
“增加‘分類篩選’與‘雜質剔除’功能。”
他像個修改圖紙的工程師,嘴裡念念有詞。
原本平平無奇的布袋,瞬間鼓脹了一下,其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般的紋路,仿佛擁有了獨立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