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步入正軌,像一口被悉心照看的泉眼,每日穩定地湧出利潤。晚上打烊後,李鐵柱數著木匣裡日漸厚實的錢款,心情卻不再像最初那般單純地狂喜。
這天晚上,煤油燈下,他撚滅最後一張毛票,沒有立刻將錢收起來,而是用手指輕輕敲著木匣的邊沿,發出篤篤的輕響。
王亞茹正在核對賬本,聞聲抬起頭,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放下筆,輕聲問:“怎麼了?賬不對?”
“賬對。”李鐵柱搖搖頭,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跳躍的燈焰上,“就是覺得……咱這錢,不能老是這麼躺著。”
王亞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躺著?咱不是一直在周轉進貨嗎?”
“光是進貨、賣貨,再進貨、再賣貨……”李鐵柱收回目光,看向王亞茹,眼神裡閃爍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名為“野心”的光芒,“亞茹,你說,咱這買賣,是不是……太單一了?”
“單一?”王亞茹重複著這個詞,似乎不太明白。
“對!單一!”李鐵柱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裡踱了兩步,語氣變得興奮起來,“你看,咱現在所有的本錢、所有的精力,都拴在這一個服裝攤上。萬一……我是說萬一,服裝行情有個波動,或者市場政策再收緊點,咱不是一下就抓瞎了?”
這是來自後世靈魂的風險意識,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王亞茹被他這個假設說得心裡一緊,但隨即冷靜下來:“可咱現在做得不是挺穩當嗎?執照也有了,客源也固定了。”
“是穩當,但不能光圖穩當。”李鐵柱停下腳步,雙手撐在櫃台上,身體前傾,壓低聲音,“亞茹,你發現沒有?現在城裡年輕人,手裡開始有點閒錢了,不光想穿得好,也開始想玩點啥了。”
他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麵:街上偶爾看到的提著巨大錄音機、穿著喇叭褲招搖過市的青年;茶館裡聽說書人講《射雕英雄傳》時,裡三層外三層的聽眾……
“玩?”王亞茹更加困惑了,“玩能賺錢?”
“能!太能了!”李鐵柱語氣篤定,“我上次去廣州,看見那邊有一種地方,叫‘錄像廳’!”
他努力描述著那種新鮮事物:“一個大屋子,擺個電視機,放錄像帶,都是香港武打片、愛情片!買票進去看,一場能坐好幾十人!”
王亞茹聽得睜大了眼睛,這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放……電影?那得是電影院吧?私人能搞?”
“跟電影院不一樣!更靈活,片子更新快!”李鐵柱越說越激動,“你想想,咱們縣城,有多少小年輕沒地方去?要是咱能開一個……”
他開始快速心算:“場地不用太大,租個臨街的門麵就行。電視機和錄像機是筆大投入,但咬咬牙應該能湊出來。票價不用貴,一毛兩毛的,一天放幾場,那收入……”
王亞茹被這個大膽的想法驚呆了,她下意識地反對:“這……這能行嗎?政策允許嗎?會不會有人說咱搞‘精神汙染’?而且,哪來的片子?”
她的擔憂句句在點子上。
李鐵柱卻似乎早有考慮:“政策我去打聽!馬主任不是讓咱有事找他嗎?這就是個新事物,我去探探口風!至於片子……”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神秘的意味:“廣州那邊有渠道!隻要能打通,片子不是問題!武打片《霍元甲》,還有《上海灘》,現在可火了!”
他知道,文化娛樂的需求,在這個精神生活相對匱乏的年代,如同乾柴,一點就著。
“可是……這風險太大了!”王亞茹依舊猶豫,“咱服裝攤剛穩定下來,把好不容易攢的錢投到完全不懂的行當裡……萬一賠了……”
“所以不能蠻乾!”李鐵柱接過話,眼神銳利,“咱可以先小規模試水!找個便宜點、偏一點的小門臉,設備買二手的!就算不成,損失也可控。可要是成了……”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裡的光芒已經說明了一切。
王亞茹看著他因興奮而發亮的臉龐,看著他身上那股永不停歇的闖勁,反對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她深知,眼前這個男人,心裡裝著的世界,遠比這個小小的服裝攤要大。
“你……真想試試?”她輕聲問。
“想!”李鐵柱毫不猶豫,“亞茹,光守著這個攤子,咱餓不死,但也發不了大財。機會擺在眼前,不試試,我睡不著覺!”
他看著她,語氣變得誠懇:“當然,這事急不得。咱得一步步來。你先彆擔心,我明天就去打聽場地和政策。服裝攤這邊,還得靠你穩住。”
王亞茹沉默了片刻,終於輕輕點了點頭:“那你……一定要打聽清楚,千萬彆冒險。”
她知道,自己攔不住他。與其讓他莽撞行事,不如支持他,幫他一起把路探得更穩妥些。
李鐵柱見她鬆口,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你放心!我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愣頭青了!”
他重新坐回桌前,看著那匣錢,眼神已經不同。這不再僅僅是維持生計的資本,而是可以撬動更大夢想的杠杆。
一個新的、充滿不確定卻也充滿誘惑的計劃,在他心中悄然生根。服裝攤是根基,而這錄像廳,或許就是他事業起飛的第一級火箭。
喜歡激蕩1985:從賣蛋到首富請大家收藏:()激蕩1985:從賣蛋到首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