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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翻找起房間裡的舊物，在一個抽屜底部發現了一本發黃的相冊。翻開第一頁，是一張全家福，照片已經褪色，但還能辨認出年輕的爺爺奶奶，以及...程遠的手指停在一個站在奶奶旁邊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穿著樸素的旗袍，但眉眼間與天井中那個唱戲的女子有七八分相似。程遠翻到照片背麵，上麵用褪色的鋼筆字寫著民國三十七年春，全家於老宅合影，下麵還有一排小字梅妹最愛此照。
梅妹？程遠喃喃自語，他從未聽家人提起過這個人。正當他想繼續翻看相冊時，樓下傳來奶奶的呼喚。
程遠！下來吃飯了！
晚餐很簡單，隻有青菜和臘肉，但在這荒廢已久的老宅裡已經算得上豐盛了。程遠幾次想開口詢問照片中的女子，但看到奶奶嚴肅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飯後，奶奶早早回房休息，程遠也回到自己的房間。雨已經完全停了，月光透過雲層灑在天井裡，給青石板鍍上一層銀輝。程遠站在窗前，不自覺地望向天井。
忽然，那熟悉的唱腔又飄了過來：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程遠渾身一顫，他看到那個青衣女子又出現在天井中，這次她正對著程遠的窗口，仰著臉，月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她的嘴唇鮮紅如血，與慘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來啊...來聽我唱完...女子向程遠伸出手，水袖垂下，露出纖細蒼白的手腕。
程遠感到一陣眩暈，那聲音仿佛直接鑽入他的腦海，讓他無法思考。他的雙腿不受控製地向門口移動，手已經搭在了門把上。
就在他要開門的瞬間，奶奶的警告在耳邊響起：彆到處走，尤其是天井那邊...程遠猛地清醒過來，縮回了手。他再次看向窗外，天井空空如也，隻有月光靜靜地灑在那裡。
程遠一夜未眠，天剛蒙蒙亮就起床下樓。奶奶已經在廚房忙碌，見他下來，遞給他一碗熱粥。
奶奶，我有事想問您。程遠鼓起勇氣，拿出昨晚找到的照片，梅妹是誰？
奶奶的手一抖，勺子掉在鍋裡，濺起幾滴滾燙的粥。她緩緩轉身，看著照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那是...你爺爺的妹妹，你的姑奶奶程梅。奶奶的聲音低沉，四十年前，她就死在這個宅子的天井裡。
程遠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怎麼死的？
奶奶沉默了很久，最後長歎一口氣：那年她二十歲，愛上了一個戲班的武生。你曾祖父不同意，把她關在家裡。那武生被趕出村子前，留給她一套戲服...後來，有人發現她穿著那套戲服，投了天井的井...
程遠想起天井中央那個排水口，原來下麵是一口井！難怪那個女子穿著戲服，唱的還是京劇...
她死後，家裡把那口井封了，改成了排水口。奶奶繼續說，但每逢陰雨天，特彆是清明、中元這些日子，總有人說看到她在天井唱戲...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程遠問。
告訴你有什麼用？奶奶搖頭，活人不要管死人的事。她怨氣太重，一直沒去投胎。你昨天差點被她勾了魂去！
程遠想起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不知為何，他又覺得那個叫程梅的女子很可憐，為愛而死，魂魄卻困在這老宅中不得解脫。
奶奶，我們能不能...做場法事超度她？程遠試探著問。
彆多事！奶奶突然厲聲喝道，今天雨停了，你趕緊回城裡去。這老宅...以後少回來！
程遠不敢再多說什麼，默默吃完早飯，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臨走前，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天井。陽光照在青石板上，昨夜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
但當他邁出大門時，一陣微風吹過，帶來若有若無的戲文：苦守寒窯十八載，今日才得鳳還巢...
程遠回頭，老宅靜悄悄的，大門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吱呀聲響，像是在對他道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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