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寨外篝火餘燼未熄，偶爾有火星在風中跳動。
南宮璃獨自站在營帳之外，一襲淡藍勁裝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仿佛水波蕩漾。
她手裡輕輕握著幻影時空鏡，手指撥弄著，鏡麵轉著，臉上帶著股琢磨事兒的神情。白日慶功宴上那一幕幕仍清晰浮現在腦海——赫連軒當眾為她正名，將士們雖未明言，卻有不少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有人敬服，也有人不屑；有人驚歎，也有人忌憚。
“男人能建功，女人也能幫襯著乾大事兒。”她小聲念叨著自己說過的話，嘴角掛著抹自嘲的笑，“可惜是女的……”
這句歎息，從她踏入“暗影閣”那日起便聽過無數次。那時她不過十歲，被送入密林深處，接受嚴苛訓練。每日清晨五更起身，習武、識毒、讀策、偽裝，樣樣不落。她曾因一次任務失敗被罰跪三日，膝蓋血肉模糊；也曾因一句質疑而被長老訓斥：“女兒身，終究難成大器。”
可如今，她已能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憑一麵銅鏡窺破敵軍虛實。她不再隻是依附於人的影子，而是能與世子並肩作戰的存在。
但……真的夠了嗎？
她望著鏡中倒映的自己，那張臉依舊清麗柔弱，可眼神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少女。她忽然想起赫連軒說的那句話：“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這句話讓她心頭一暖，卻又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他願意護她周全，可他終究是個男人，一個生於男權世家、長於權力巔峰的世子。他的支持，是出於愛意，還是源於一時情動？若將來她提出更大膽的想法，他會如何回應？
“若有一日，我能站上朝堂，執掌兵權呢？”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若有一日，我能號召天下女子共抗舊俗呢？”
鏡麵微微泛起漣漪，似有回應，又似無聲嘲笑她的癡想。
她輕輕歎了口氣，將銅鏡收回袖中，轉身欲回營帳，卻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還未睡？”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幾分關切，也有幾分疲憊。
南宮璃一回頭，嘿，是赫連軒，身上披著件深色披風，站在不遠處。他好像是剛巡視完營地回來，身上還帶著點涼氣呢。
“你也沒睡。”她輕聲道。
“睡不著。”他走近幾步，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遠處尚未熄滅的篝火上，“總覺得……還有事要發生。”
南宮璃愣了一會兒，突然笑著說：“你也會覺得心裡不踏實啊？”
赫連軒側頭看她一眼，眉頭微蹙：“怎麼，我不該有這種情緒？”
“不，我隻是沒想到……你也開始學會擔憂了。”她語氣裡帶著調侃，眼中卻透著認真，“以前的你，總是自信滿滿，仿佛天下儘在掌握。”
赫連軒沒有否認，反而淡淡一笑：“經曆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有些事，不是靠拳頭就能解決的。”
南宮璃瞅著他，突然感覺這人比以前更實在了。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想做點不一樣的事，你會支持我嗎？”她試探性地問。
赫連軒挑眉：“什麼樣的事？”
“就比如說……讓更多的女的也能參政理軍，也能跟男人一樣，自己選想做的事兒，有自由。”她聲音挺平靜，可每句話都透著股子堅定勁兒。
赫連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她許久，才緩緩開口：“你想做的事，我會儘力護你周全。”
“僅此而已？”她追問。
他笑了笑：“你先試試，我看著。”
這回答並不熱烈，也不承諾，但卻足夠真誠。南宮璃心中一鬆，知道他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謝謝你。”她輕聲道。
赫連軒搖頭：“彆謝得太早，這條路……恐怕不好走。”
“我知道。”她抬眸看他，眼中星光流轉，“但我已經走上來了，就不會輕易退縮。”
兩人並肩站立，夜風拂過，帶起衣袂翻飛。
良久，赫連軒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可以從‘暗影閣’開始？那裡有許多女特工，她們都像你一樣聰明、堅韌，若能引導她們覺醒，也許能影響更多人。”
南宮璃一怔，隨即眼前一亮：“這個主意……不錯。”
她低頭思索片刻，腦海中已有了大致輪廓。她可以先在“暗影閣”內部推動變革，讓女性不再隻是執行命令的棋子，而是擁有決策權的核心成員。再由她們去影響各自的家族，逐步擴散到整個王朝。
“隻要有一個地方改變了，就總有辦法讓它蔓延開來。”她喃喃道。
“你要是需要我幫忙，儘管說。”
“那你可得有個心理準備，我可能會讓你頭疼好一陣兒。”
“頭疼我也認了。”他語氣特堅定，“隻要你開心就行。”
她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動人。
然而，就在這一刻，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
是金屬相撞的輕鳴。
南宮璃瞬間警覺，右手已按在袖中的銅鏡上，目光迅速掃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赫連軒也察覺到了異常，身形一動，已擋在她身前。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警覺。
雖然夜風依舊，星河依舊，但他們都知道——
這場風暴，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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