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光,在藥香與沉寂中悄然流逝。
梅家送來的“雪玉生肌散”與“百草凝元丹”果然效力非凡。風少正肋下那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然收口結痂,隻留下淡粉色的新肉,內腑震蕩帶來的隱痛也幾乎消失,隻是氣血仍有些虛浮。王洛的恢複更是驚人,他那身銅皮鐵骨在藥力催發下,斷裂的肋骨已初步愈合,雖然還不能全力運勁,但行動已無大礙。
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王洛古銅色的、疤痕交錯的光膀子上。他用力舒展了一下筋骨,骨節發出劈啪的脆響,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興奮和躍躍欲試的鬥誌。
“阿正哥!這梅家的藥真神了!”王洛聲音洪亮,震得小屋嗡嗡作響,“我感覺渾身是勁,骨頭縫裡都發癢!這次跟於莫然那孫子拚命,雖然慘了點,但好像……好像對《磐石訣》有了點不一樣的感覺!就像……就像堵住的河道突然被洪水衝開了一道口子!”
他雙眼放光,看向風少正:“我打算去悟道林!趁熱打鐵,試試看能不能一口氣衝進煉體五階!到時候,看誰還敢小瞧咱兄弟!”他用力拍了拍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阿正哥,你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去不?咱倆對練,肯定比一個人悶頭練得勁!”
風少正已穿戴整齊,正將最後一點行李歸置好。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沉靜,聞言搖了搖頭,語氣平和:“你先去,阿洛。我還有些彆的事要辦。”
王洛愣了一下,撓了撓頭,“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咧嘴笑道:“行!那你忙你的!等我突破了,回來告訴你好消息!”他不再多問,風風火火地扛起那麵修補過的玄龜盾,大步流星地衝出了小院,沉重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通往悟道林的山道上。
風少正目送他離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他深吸一口氣,也邁步走出了小院,但他的方向,並非悟道林,也非演武場,而是那座沉澱了無數歲月與知識的巍峨建築——藏書閣。
再次踏入藏書閣一層,熟悉的墨香與沉寂撲麵而來。光線透過高窗,在布滿塵埃的空氣裡投下道道靜謐的光柱。今日此處似乎格外冷清,隻有寥寥幾個弟子在遠處書架間無聲穿梭。
風少正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那張靠牆的烏木長椅——平日孫長老打盹或品茗的專屬位置。
此刻,那裡空無一人。
隻有一張略顯陳舊的、邊緣有些毛糙的淺黃色紙條,被一方光滑的、似乎是用來鎮書的黑色鵝卵石,端端正正地壓在長椅正中的茶盤旁。
那紙條的位置,那擺放的方式,都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隨意。
風少正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張紙條,是留給他的。
他緩步上前,腳步輕得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走到長椅前,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那張紙條上。
上麵隻有三個字,以一種略顯潦草卻筋骨遒勁的筆法寫就:
擎雲峰。
風少正的瞳孔微微收縮。
擎雲峰!
落劍門群山之巔,最高、最險、最孤峭的一座山峰。那裡並非宗門重地,也非修煉福地,反而因山勢過於險峻、靈氣並無特殊且常年刮著凜冽罡風,而人跡罕至。尋常外門弟子根本不會前往,甚至很多內門弟子也對其敬而遠之。孫長老為何獨獨留下這三個字?
這絕非無意遺落,更非隨手筆記。這是一個地點,一個提示,甚至可能是一個……考驗?
風少正凝視著那三個墨跡已乾的字,仿佛能透過紙張,感受到留筆之人那看似慵懶實則洞悉一切的目光。孫長老知道他今日會來?還是這紙條已放了數日,等待有緣之人?
他沉吟片刻,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將那張紙條從鎮石下抽了出來。紙張粗糙的觸感摩挲著指尖。
沒有更多的提示,沒有時間限製,沒有原因解釋。
隻有目的地——擎雲峰。
風少正將紙條小心地折疊好,收入懷中。他最後環顧了一眼這寂靜而浩瀚的書海,不再猶豫,轉身離開了藏書閣。
走出閣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頭,望向西北方向。透過層疊的殿宇飛簷和繚繞的雲霧,能隱約看到一座孤高的山峰輪廓,如同直插蒼穹的青色巨劍,險峻,孤傲,仿佛拒人於千裡之外。
那便是擎雲峰。
風少正深吸一口氣,不再遲疑,邁開腳步,踏上了通往那座孤峰的山道。他的步伐沉穩而堅定,心中充滿了疑慮與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點燃的好奇與探尋真相的決心。
孫長老的指引絕不會是無的放矢。擎雲峰上,究竟有什麼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