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門被緩緩打開,一股溫熱但並不灼人的氣流湧出。工匠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合力將那塊冷卻後的玻璃“大餅”抬了出來。
當這塊巨大的、半透明的、帶著些許淡綠色澤的平板玻璃被抬到工坊中央的陽光下時,整個工坊瞬間安靜了。
陽光透過玻璃,在地麵上投射出清晰的光斑。雖然還有些許氣泡和波紋,顏色也並非完全無色透明,帶著點淡淡的湖綠鐵雜質未完全去除),但它足夠平整!足夠大!足夠透亮!
這絕不是那些渾濁、厚重、隻能做點小玩意兒的傳統琉璃!這是一塊真正的、可以望穿的、如同凝固泉水般的平板玻璃!
“我的老天爺……”老胡張大了嘴,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摸,又怕碰碎了這稀世珍寶。
“透……透亮!真透亮啊!”一個工匠喃喃自語,眼睛瞪得溜圓。
“殿下……這……這就是‘平板琉璃’?”宋應星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他衝到玻璃前,幾乎把臉貼了上去,仔細端詳著那平滑的表麵和內部細微的氣泡紋理,“前所未見!前所未見啊!此物若用於窗牖,則室中亮如白晝,何須秉燭?若用於器物……妙!妙不可言!”
朱由檢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他看著這塊巨大的玻璃,雖然離前世那種超白玻璃還差得遠,但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足以引發轟動的奇跡!他咧嘴一笑,那兩道滑稽的黑胡子也跟著舒展開:“不錯!就是它!老胡,帶人,按孤說的尺寸,小心切割!邊角打磨光滑!咱們的‘玻璃工坊’,今天就算正式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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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老胡的聲音洪亮得能震下房梁上的灰,他擼起袖子,招呼工匠,“都聽見沒?小心伺候著!這寶貝疙瘩,可比你們婆娘的金簪子還金貴!”
工坊裡頓時響起一片哄笑和應和聲,氣氛熱烈得如同過年。
很快,第一塊切割打磨好的、尺寸規整的平板玻璃被工匠們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朱由檢麵前。朱由檢摸著那冰涼光滑的表麵,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細微磨砂感打磨痕跡),心中豪情萬丈。他轉向宋應星,小臉上滿是狡黠:“宋先生,平板有了,下一步,咱們該給這‘琉璃’鑲點‘銀邊’了!”
“鑲銀邊?”宋應星一愣。
“不是鑲邊,”朱由檢神秘一笑,“是讓它自己‘長’出銀子來!變成能照妖……咳,能照人的鏡子!”
“鏡子?”宋應星更懵了,“銅鏡?”
“比銅鏡清楚一百倍!”朱由檢小手一揮,“走,去咱們的‘化學角’!”他指的是工坊裡用厚實土牆隔出來的一個小區域,專門用來進行一些有刺激性氣味或潛在危險的實驗。
這次,朱由檢親自上陣指揮。他讓工匠取來一小塊切割好的玻璃片,用堿水反複清洗,確保表麵絕對潔淨無油汙。然後,他指揮工匠取來一個乾淨的陶盤,裡麵放入少量水銀汞)。
“錫箔!薄薄的錫箔!”朱由檢吩咐。這是之前讓工匠用鉛錫合金反複捶打出來的。
工匠將一張薄如蟬翼、勉強能透光的錫箔,小心翼翼地平鋪在潔淨的玻璃片上。朱由檢示意工匠將玻璃片錫箔麵朝下)輕輕放入陶盤中,使其漂浮在水銀麵上。
“好了,現在,用根小棍子,輕輕壓一壓,讓錫箔和水銀完全貼緊玻璃片,趕走氣泡。”朱由檢指導著。
工匠依言操作,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在伺候剛出生的嬰兒。
“好!保持這樣,彆動!”朱由檢退開一步,“讓它‘睡’上一會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工坊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浸泡在水銀裡的玻璃片,不知道這位小殿下又在搞什麼神仙法術。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朱由檢點點頭:“可以了,輕輕取出來!”
工匠用特製的木夾,小心翼翼地將玻璃片從水銀中夾起。當玻璃片離開水銀的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隻見玻璃片朝下的一麵,原本覆蓋的錫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均勻、致密、閃爍著柔和銀白色光澤的金屬薄膜!它完美地貼合在玻璃表麵,光潔如新!
“這……這是……”宋應星聲音都變了調,他湊近了,幾乎把鼻子貼在玻璃上。那銀膜如此光亮,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那張因為震驚而扭曲的臉,連眉毛有幾根都能數清!這清晰度,遠超任何打磨過的銅鏡!
“銀鏡!這就是銀鏡!”朱由檢拍手笑道,小臉上滿是得意,“錫箔裡的錫,和水銀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叫‘錫汞齊’的東西,它就乖乖地粘在玻璃上了!”
“錫汞齊……”宋應星如癡如醉地看著鏡中清晰的自己,又看看那神奇的水銀盤,“汞為水銀……錫與之合……竟能附著琉璃,光可鑒人……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他猛地轉身,對著朱由檢深深一揖,“殿下學究天人,應星……五體投地!”他激動得胡子都在抖。
方正化看著那清晰得嚇人的銀鏡,再看看自家殿下那得意的小模樣,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眼神裡的崇拜幾乎要凝成實質。李若璉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看到那銀鏡,冷峻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驚異。
“哈哈,成了就好!”朱由檢心情大好,小手叉腰,“老胡,聽見沒?這就是咱們下一步的拳頭產品!‘信王鏡’!比那西洋來的水銀鏡還要亮,還要大!宋先生,這鍍銀的法子,還有改進的餘地,比如……嗯,或許能找到比水銀更安全的替代品?這個你多琢磨琢磨!現在嘛……”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看向角落裡堆著的那幾十壇“信王醉”蒸餾酒:“玻璃瓶子造好了沒?”
“回殿下,按您畫的圖樣,吹製了幾個樣品!”一個工匠立刻捧過來幾個形狀還算規整、但厚薄不太均勻的透明玻璃瓶。
朱由檢拿起一個,對著陽光看了看,雖然還有些氣泡和波紋,但用來裝酒,綽綽有餘了!他嘿嘿一笑:“方正化!”
“奴婢在!”方正化立刻躬身。
“去,挑一壇最好的‘信王醉’,用這新造的玻璃瓶灌滿一瓶!瓶口用軟木塞封好,再用咱們那特製的、帶‘信王府’暗記的火漆封口!”朱由檢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另外,再挑一麵巴掌大的、最亮的‘信王鏡’,用錦盒裝好!這兩樣東西,可是咱們打通關節、換來金山銀山的敲門磚!”
方正化心領神會:“殿下是要……”
“去會會那位‘財神爺’!”朱由檢笑得像隻偷到雞的小狐狸,“沈廷揚沈大老板的代理人,不是一直想見識見識咱們信王府的‘奇貨’嗎?是時候,讓他們開開眼了!”
方正化立刻領命而去,腳步輕快。他知道,殿下這“琉璃”大業一旦鋪開,那滾滾而來的財源,將為他們後續所有計劃提供難以想象的支撐。
工坊裡,工匠們圍著那塊巨大的平板玻璃和神奇的銀鏡,嘖嘖稱奇,議論紛紛。宋應星則陷入了對新知識的狂熱鑽研中,對著那塊銀鏡和水銀盤,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錫汞齊”、“附著”、“光潔”之類的詞。
朱由檢背著小手,在充滿玻璃光澤和酒香的工坊裡踱步,看著眼前的一切,一種“手握利器,心懷希望”的踏實感油然而生。火藥是矛,玻璃是盾,更是聚寶盆!他這條潛龍,爪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鋒利起來。魏忠賢?九千歲?等著吧,咱這“琉璃廠”裡造出來的,可不止是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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