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忠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被這套酒具和那霸道的酒香震了一下。這信王…還真舍得下血本!這東西拿出去,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方正化對著趙敬忠微微躬身:“趙大人,壽禮已備齊。這套‘水晶琉璃醉仙盞’並五壇‘玉液燒’,乃我家王爺費儘心思,尋訪奇人異士所製,世間罕有,特為督公壽誕添彩。勞煩趙大人護送。”
趙敬忠定了定神,努力壓下心頭的震動,皮笑肉不笑地道:“信王爺果然孝心可嘉,心思奇巧!此等奇珍,督公見了必定歡喜!不過…”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職責所在,卑職需得檢查一番,確保禮單無誤,禮盒穩妥,路上也好有個交代。”他翻身下馬,手一揮,幾個番役立刻上前,作勢要仔細檢查錦盒內部和酒壇。
這檢查是假,借機窺探王府虛實、特彆是想看看那“煙花”工坊才是真!
方正化神色不變,側身讓開一步,淡淡道:“趙大人請便。隻是這琉璃盞嬌貴,酒水易灑,還請諸位手腳輕些,莫要辜負了王爺一片心意和督公的期待。”這話綿裡藏針,既點明了東西貴重,又抬出了魏忠賢。
趙敬忠哼了一聲,親自上前。他裝作仔細查看酒具,手指卻故意在錦盒內部邊緣摸索,試圖尋找夾層暗格。番役們也裝模作樣地拍打著酒壇,耳朵卻豎起來聽著府內的動靜,眼睛更是滴溜溜地往敞開的大門裡瞟。
大門內,通往工坊區的路上,魯大正指揮著幾個工匠,吭哧吭哧地把幾塊明顯帶著綠色雜質和氣泡的、醜陋的“玻璃磚”往一輛板車上搬,一邊搬還一邊大聲嚷嚷:
“都小心點!這可是咱們好不容易燒出來的‘琉璃瓦’胚子!王爺還指望它修屋頂呢!摔壞了仔細你們的皮!”
“唉,好東西都送督公了,就剩這些次品了…將就用吧!”
那嗓門大得,生怕門外的趙敬忠聽不見。
趙敬忠的動作頓了頓,眼角餘光掃過那幾塊醜陋的玻璃磚和魯大那副“家底被掏空”的喪氣臉,又看了看眼前這套完美無瑕的珍品酒具,心裡的疑雲似乎被衝淡了一絲。看來信王府為了湊這份“新奇”壽禮,真是把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連燒壞的次品都舍不得扔要廢物利用?
一番裝模作樣的“檢查”自然毫無所獲。趙敬忠悻悻地直起身,揮揮手:“好了!裝箱!小心護送!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番役們小心翼翼地將錦盒蓋好,酒壇重新封嚴,搬上早已準備好的、裝飾著督公府標記的華麗馬車。
“方公公,告辭!”趙敬忠翻身上馬,帶著車隊和番役,浩浩蕩蕩地朝著權傾朝野的魏督公府邸而去。馬蹄聲遠去,信王府門前恢複了平靜,但那空氣中殘留的濃鬱酒香,仿佛還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方正化站在門口,望著車隊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被無數官員私下稱為“九千九百歲”的魏忠賢府邸。
壽宴尚未開始,但花廳內已是珠光寶氣,堆滿了各色奇珍異寶。珊瑚樹一人多高,紅得耀眼;整塊羊脂白玉雕成的壽星捧桃,溫潤生輝;金佛、玉馬、珍珠簾子…琳琅滿目,晃得人眼花繚亂。各地官員、勳貴送來的禮單,厚厚一摞,堆在旁邊的紫檀木案幾上,幾乎要滑落下來。
魏忠賢穿著一身極其華貴的暗紅色蟒袍,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太師椅上,手裡把玩著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他麵皮白淨無須,保養得極好,隻是那雙細長的眼睛,開闔之間精光閃爍,偶爾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讓所有侍立在下方的太監、管家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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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的禮…送到了?”魏忠賢的聲音不高,帶著點太監特有的尖細,卻有種無形的壓力。
管家王體乾魏忠賢心腹太監)立刻躬身上前,滿臉堆笑:“回督公,送到了!剛送到!趙百戶親自押送來的,說是信王爺‘費儘心思’尋來的稀罕物!”他一揮手,兩個小太監立刻抬著一個錦盒和一個酒壇小心翼翼地放到魏忠賢麵前的黃花梨嵌螺鈿大案上。
錦盒打開。
刹那間,整個花廳似乎都亮堂了幾分!
那套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玻璃酒具,在無數燭火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迷離、如夢似幻的光芒!純淨,高貴,超越了當時所有人對“琉璃”或“水晶”的認知!連見慣了世間奇珍的魏忠賢,手指撚動佛珠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驚豔和占有欲。
王體乾察言觀色,立刻又拍開一壇“玉液燒”的泥封。頓時,一股比在信王府門前更加霸道、更加純粹、帶著凜冽鋒芒的酒香轟然炸開!瞬間蓋過了花廳裡所有的熏香、脂粉氣和菜肴的味道!那香氣凜冽如刀,卻又醇厚綿長,仿佛蘊含著某種狂暴的力量,讓周圍侍立的太監們都忍不住悄悄咽了下口水。
“嘶…”饒是魏忠賢,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那濃烈獨特的酒香直衝腦門,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他伸出保養得如同女子般白皙的手指,輕輕拈起一隻高腳玻璃杯。杯子冰涼剔透,觸手生溫室溫所致),薄如蛋殼,卻異常堅韌。他對著燭光轉動酒杯,看著那純淨的光線在杯壁中毫無阻礙地流淌、折射,眼神變幻不定。
“好…好一個‘水晶琉璃醉仙盞’!好一個‘玉液燒’!”魏忠賢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放下酒杯,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案麵,發出篤篤的輕響。他拿起那隻線條流暢優美的玻璃酒壺,對著光仔細端詳,仿佛要透過這純淨的琉璃,看穿送禮物的人的心思。
“朱由檢…”魏忠賢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笑容裡,有對珍寶的滿意,有對美酒的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種如同毒蛇盯上獵物般的陰冷探究,“小小年紀…心思倒是奇巧得很呐。”
他放下酒壺,目光掃過廳內堆積如山的其他珍寶,那些金銀珠玉、珊瑚美玉,此刻在這套純淨的玻璃酒具和那霸道絕倫的酒香麵前,竟顯得有些俗不可耐。
“費儘心思…尋訪奇人異士?”魏忠賢端起那杯方正化特意倒上的一點“玉液燒”樣品,湊到鼻尖深深一嗅,那凜冽的香氣讓他精神一振。他並沒有喝,隻是緩緩轉動著酒杯,看著那清澈如水的酒液在晶瑩的杯壁內晃蕩,折射出迷離的光暈。
“嗬嗬…”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在奢華而寂靜的花廳裡響起,帶著一種令人心底發寒的粘膩感。魏忠賢抬眼,望向信王府的方向,那雙細長的眼睛裡,貪婪、滿意與更深的猜忌如同冰冷的毒液般交織翻湧。
“信王…倒是有心了。這份‘奇巧’…咱家,記下了。”
琉璃盞映著燭火,也映著九千歲深不見底的心機。那杯未曾飲下的玉液燒,在案頭蒸騰著無聲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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