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會意,也揚聲應道:“信王若喜歡,本宮讓人送幾盆至你府上。”
“多謝皇嫂美意。”朱由檢笑道,隨即又壓低聲音,“魏閹可有異常舉動?”
張嫣目光掃過宮門方向,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頭:“三日前深夜,客氏秘密入宮,與魏公公密談至天明。翌日,內府庫調撥白銀十萬兩,名義上是為邊關采買,實則不知所蹤。”
朱由檢眼中寒光一閃。魏忠賢這是在轉移財產,為自己留後路!或許,他甚至已經在謀劃另立新君,逃離北京。
“近日宮中有批新人,說是江南繡娘,實則…”張嫣端起茶盞,掩口輕語,“…手腳粗大,步履沉穩,恐非尋常女子。”
朱由檢背後一陣發冷。魏忠賢竟然將武裝人員秘密帶入宮中!這是何等大膽!若非張嫣提醒,他萬萬想不到閹黨已猖獗至此。
“皇嫂可知她們居於何處?”朱由檢手中捏著一枚棋子,關節發白。
“西苑澄碧堂。”張嫣落下一子,“將軍。”
朱由檢看著棋盤,果然已陷入死局。他輕歎一聲:“皇嫂棋藝精湛,由檢自愧不如。”
張嫣凝視著他,忽然道:“信王可記得萬曆爺在世時,常說什麼?”
朱由檢一愣,迅速搜索記憶,謹慎回道:“皇祖父常言:『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張嫣眼中閃過讚許之色,意味深長地說:“但願朱家子孫,永不忘記此訓。”
朱由檢鄭重頷首:“由檢謹記於心。”
此時,遠處傳來腳步聲,魏忠賢的心腹太監李永貞匆匆而來,麵帶假笑:“王爺,廠公請您回乾清宮,說有要事相商。”
朱由檢與張嫣交換一個眼神,起身告辭:“孤這便去。皇嫂保重。”
張嫣亦起身,忽然道:“信王稍等。”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遞與朱由檢,“此乃當年孝靖皇太後所賜,能辟邪保平安。如今皇上病重,宮中多事,信王帶在身邊,或可護你周全。”
朱由檢接過玉佩,觸手溫潤,顯然是經常被佩戴的寶物。他明白這是張嫣的一片心意,更是她對自己的認可與支持,心中湧起一陣暖流:“多謝皇嫂厚愛。”
李永貞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卻不好阻攔。
離開慈慶宮,朱由檢握著那枚玉佩,感覺其中似乎有異。仔細察看,發現玉佩邊緣有一道幾不可見的縫隙。他借步輦搖晃之際,悄悄用力,玉佩竟然從中分開,裡麵藏著一卷極薄的絹紙。
朱由檢心臟狂跳,迅速將絹紙納入袖中,麵不改色。
回到乾清宮偏殿,他借口更衣,獨自進入內間,迅速展開絹紙。上麵是張娟秀而有力的字跡,列著十餘人姓名職務,皆是宮中可信之人:侍衛副統領周遇吉、尚衣監太監褚憲章、掌印太監王裕民…
最後還有一行小字:“西苑女子約三十人,晝伏夜出,身藏短刃,領頭的被稱為『紅娘子』。”
朱由檢將絹紙湊近燭火,看著它化為灰燼。信息已牢記於心。
張嫣提供的這份名單和情報,價值連城!這些隱藏在宮中的忠義之士,將成為他對抗魏忠賢的關鍵力量。而那個被稱為“紅娘子”的女子首領,更是引起了他的警覺。
走出內間,魏忠賢已等在門外,臉上堆著關切的笑容:“王爺麵色不佳,可是太過勞累?不若老奴安排一處僻靜宮殿,讓您好生休息?”
朱由檢心中警鈴大作。這分明是想將他軟禁起來!他立刻擺出惶恐又依賴的表情:“廠公好意,孤心領了。隻是皇兄病重,孤願守在此處,隨時聽候傳召。若廠公憐惜,容孤在偏殿小憩即可。”
他既表現出對天啟的兄弟情深,又顯得依賴魏忠賢的安排,完美地掩飾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魏忠賢仔細觀察朱由檢的表情,見找不出破綻,隻得點頭:“王爺兄弟情深,令人感動。那老奴便命人收拾偏殿,供王爺歇息。”
朱由檢謙恭道謝,心中冷笑。老狐狸終究還是不敢在明麵上過分限製他這個信王,尤其是在天啟尚未駕崩之時。
是夜,朱由檢宿於乾清宮偏殿。他屏退宮人,獨坐燈下,腦海中梳理著今日所得情報。
魏忠賢掌控宮禁,更換侍衛,甚至秘密武裝女子入宮,這些舉動表明他已在為政變做準備。曆史上魏忠賢最終並未阻止崇禎繼位,但如今有了他這個變數,難保閹黨不會狗急跳牆。
而張嫣皇後的暗中支持,宮中隱藏的忠義之士,以及英國公等勳貴的觀望態度,則是他的希望所在。
“紅娘子…”朱由檢喃喃自語。曆史上有位著名農民軍女將領被稱為紅娘子,難道這麼早她就已與閹黨有了關聯?還是巧合同名?
窗外秋風蕭瑟,吹得殿簷鈴鐺輕響。
朱由檢從懷中取出那枚張嫣所贈的玉佩,輕輕摩挲。玉佩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上麵精細地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圖案。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他低聲重複著萬曆帝的訓誡,眼中逐漸凝聚起堅定之色。
這一世,他絕不會讓大明國門被破,更不會吊死煤山!
殿外傳來更鼓聲,已是三更時分。
朱由檢吹熄燭火,和衣而臥。黑暗中,他雙眼明亮如星。
棋局已布,隻待落子。
而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棋子,遠比魏忠賢想象的要多得多。
今夜,紫禁城中無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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