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奏折“啪”一聲掉在案上。他臉色蒼白,眼中充滿驚恐:“廠公!這…這些人竟敢…竟敢…”他似乎嚇得說不出完整句子,呼吸急促起來。
魏忠賢靜靜地看著他,不言不語,那目光如同針尖般刺人。
朱由檢突然抓住魏忠賢的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聲音帶著哭腔:“廠公!孤…孤怕!皇兄病重,朝中竟還有這等奸佞之徒!若無廠公,孤…孤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語無倫次,眼淚再次湧出:“廠臣便是朕…便是孤的依靠!這些事,廠公處置便是,不必問孤…孤隻想皇兄早日康複…”
說罷,他竟伏案痛哭起來,肩膀劇烈抖動,完全是一副被嚇壞了的少年模樣。
殿內一片寂靜,隻有朱由檢的啜泣聲。幾個小太監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魏忠賢的目光在朱由檢身上停留良久,終於緩緩柔和下來。
他輕輕拍了拍朱由檢的背,語氣罕見地帶上幾分真誠:“王爺不必過於憂傷,保重身子要緊。陛下洪福齊天,必能轉危為安。這些瑣碎政務,老臣自當效力,不敢勞王爺費心。”
朱由檢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用力點頭,眼中全是依賴與信任:“一切…一切有勞廠公了。”
魏忠賢仔細收好奏折,躬身告退。轉身那一刻,他臉上最後一絲疑慮似乎終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從容。
望著魏忠賢離去的背影,朱由檢緩緩直起身。他拿起絹帕,慢慢擦乾臉上的淚痕,眼神逐漸變得冰冷銳利。
剛才那出戲,他給自己打九分。唯一扣分處是差點說漏嘴“廠臣便是朕的依靠”,雖然及時改口,但仍過於冒險。好在魏忠賢似乎被他的表演完全迷惑,並未起疑。
他走到窗邊,看著魏忠賢一行穿過宮院,消失在紅牆黃瓦的儘頭。秋風吹拂著他的麵頰,帶來一絲涼意。
“老狐狸…”朱由檢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想起現代心理學中的“認知失調”理論——人們更願意相信那些符合自己預期的事物。魏忠賢預期他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少年王爺,他便完美地滿足了這種預期。
方才那幾份奏折的處理,看似荒唐,實則深思熟慮。陝西賑災,魏忠賢的人去也好,正好將來清算時多一條罪狀;邊軍餉銀,二十萬兩雖打水漂,但能暫時穩定軍心,為他爭取時間;至於東林餘黨案,不過是個誘餌,他若咬鉤便是死路一條。
“王爺。”方正化的聲音在身後輕輕響起。
朱由檢沒有回頭:“都聽到了?”
“是。王爺方才…”方正化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
“演戲而已。”朱由檢打斷他,轉身時臉上已恢複平靜,“名單上的人,接觸得如何?”
方正化眼中閃過欽佩,低聲道:“周遇吉表示願效死力,隻是他麾下僅百餘人,且分散各門。褚憲章則暗示,若能保全其家族,他願為內應。”
朱由檢點頭。皇城侍衛副統領周遇吉,曆史上是明末悍將,戰死沙場;尚衣監太監褚憲章,史書評價不高,但眼下卻可一用。
“告訴褚憲章,他的家人今晚就會‘意外’遷往西山彆院。”朱由檢淡淡道,“至於周遇吉,讓他按兵不動,等待信號。”
方正化眼中精光一閃:“王爺已有計劃?”
朱由檢望向乾清宮方向,目光深邃:“風暴將至,我們要做的,就是確保風向對我們有利。”他想起現代物理中的流體力學,湍流的變化往往始於微小的擾動。
而他,正要成為那個擾動。
忽然,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氣喘籲籲:“王爺,陛下…陛下醒了,召您即刻覲見!”
朱由檢與方正化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天啟帝醒了?在這個關鍵時刻?
朱由檢整了整衣袍,深吸一口氣。無論前方是機遇還是陷阱,他都不得不闖一闖了。
“走吧。”他說道,聲音平靜無波,“莫讓皇兄久等。”
步出偏殿時,秋風吹起他的袍角,獵獵作響。朱由檢抬頭望天,隻見北雁南飛,雲層低垂,一場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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