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利弊得失,尤其是拒絕可能麵臨的朝廷軍事壓力和合作可能帶來的長遠利益,清晰地擺在眾人麵前。
“大哥,你怎麼看?”坐在左下首的鄭鴻逵鄭芝龍之弟)沉聲問道。他相比其兄,更多了幾分書卷氣,但眼神同樣精明。
鄭芝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眾人:“今日便是要聽聽各位兄弟的高見。暢所欲言,不必顧忌。”
堂內再次陷入激烈的討論。
主戰派以鄭鴻逵和部分年輕氣盛的頭領為代表:“大哥,此乃天賜良機!我鄭家雖雄踞海上,然終非正朔。若能借此機會獲得朝廷正式冊封,名正言順地掌控東南海權,則進可依托朝廷之力,掃平南洋諸夷,壟斷東西貿易;退可據守台員、福建,成為朝廷不可或缺的海上藩屏。至於朝廷過河拆橋?隻要我們手握強大水師,控製貿易命脈,朝廷便不敢輕舉妄動!這比現在這樣不上不下,既要防官軍又要防西夷強得多!”
主和派實為謹慎派)則以幾位老成持重的頭領和賬房主事為主:“大當家,朝廷之心,深不可測啊。眼下用得到我們,自然好話說儘。一旦荷蘭人被趕走,朝廷水師壯大,焉知不會卸磨殺驢?當年汪直、徐海之鑒,不可不防!不如暫且虛與委蛇,觀望形勢,待朝廷與荷蘭人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
還有中間派擔心道:“打荷蘭人不是易事,他們的夾板船和紅夷大炮不是吃素的。就算打贏了,咱們的損失肯定也不小。這筆買賣,到底劃不劃算?”
爭論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各種意見交鋒,忠義堂內仿佛成了一個微縮的朝堂。
鄭芝龍始終耐心聽著,不置可否。直到眾人的聲音漸漸平息,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時,他才緩緩站起身。
“諸位兄弟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他走到巨大的海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台灣島的位置,然後劃過南海,直至馬六甲。
“風險,確實有。朝廷的誠意,也需要時間驗證。”鄭芝龍的聲音變得激昂起來,“但是,兄弟們,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鄭家的未來,難道就永遠困在這東南一隅,做一個不被承認的海上大王嗎?”
他轉過身,目光如電:“如今這位崇禎皇帝,非同一般。他敢對擁兵自重的遼東將門下手,敢對盤踞朝堂的閹黨揮刀,現在又要對海外的紅毛夷亮劍!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有魄力,有手段,更有野心!他想要的,是一個真正強大、疆域萬裡的大明!”
“跟著這樣的皇帝,雖然要受約束,但同樣有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甚至名留青史的機會!如果我們隻是滿足於現狀,固步自封,那麼遲早有一天,要麼被更強的西洋人吞掉,要麼被朝廷視為心腹大患剿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抓住這次機會,將我們鄭家的利益,與朝廷的國策捆綁在一起!”
他走回主位,雙手撐在案上,身體前傾,散發出不容置疑的權威:“我意已決!”
堂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接受朝廷的招攬,全力備戰,收複台員!”鄭芝龍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釘入木板的釘子,“但這合作,要有我們鄭家的章法!”
“第一,談判要由我們的人去談,沈廷揚可以,但最終條款必須對我們有利,福建水師的實權,台員乃至南洋的貿易特權,必須牢牢抓在我們手裡!”
“第二,戰時的指揮權可以協商,但我們的船隊必須保持獨立建製,朝廷的監軍可以派,但不能乾涉具體作戰。”
“第三,戰後,台員可以設府,但駐軍、稅收、移民開發,我鄭家要有主導權!”
他環視眾人,語氣放緩,卻帶著更深沉的意味:“這不是向朝廷投降,這是一場……合作,一場博弈。我們要讓朝廷看到,留著我們鄭家,比除掉我們,對大明更有利!我們要做的,不是朝廷的鷹犬,而是帝國開拓海洋的……合夥人!”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既展現了決斷,又留下了充分的運作空間,既考慮了風險,又指明了巨大的機遇。堂下眾人,無論是主戰還是主和的,此刻都被鄭芝龍的魄力和深謀遠慮所折服。
“謹遵大當家大哥)號令!”以鄭鴻逵為首,眾人齊聲應諾,聲震屋瓦。
鄭芝龍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梟雄特有的光芒。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鄭家的命運,將與大明的國運更緊密地糾纏在一起,駛向一片充滿未知與挑戰的廣闊深藍。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紫禁城中那位年輕的皇帝。
“崇禎皇帝,就讓我鄭芝龍,來看看你的棋局,究竟能下到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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