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萬國來朝盛世序章
舊港河畔那麵獵獵作響的大明旌節，如同一塊投入南洋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遠超任何人的想象，以驚人的速度向四方擴散。攜大勝荷蘭、威壓呂宋、重返舊港之赫赫天威，大明帝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勢姿態，宣告了其在南洋秩序中不容置疑的主導地位。隨之而來的，是一場遠超北京紫禁城中那位“物理皇帝”預期，甚至讓整個朝堂都略感措手不及的外交浪潮。
崇禎九年的春天，北京城的冰雪尚未完全消融，但通往京師的各條官道上，卻已是一派車馬喧闐、冠蓋雲集的非凡景象。隻是這一次，彙聚的人流中，除了各地進京述職的官員、趕考的舉子、行商的客賈之外，更增添了無數服飾各異、語言佶屈聱牙的異邦麵孔。他們或高鼻深目，或皮膚黝黑，或纏著頭巾，穿著綢緞、亞麻或棉布製成的、與大明風格迥異的華麗服飾，在通事翻譯）的引導下，帶著或敬畏、或好奇、或諂媚、或隱含不安的複雜神情，向著帝國的中心——北京城迤邐而行。
距離京城尚有數十裡，便能感受到那股非同尋常的熱烈氣氛。沿途驛館人滿為患，負責接待的鴻臚寺官員忙得腳不點地，嗓子沙啞。官道兩旁，好奇的百姓扶老攜幼，爭相圍觀這些“海外番夷”的奇裝異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言語中充滿了天朝上國子民特有的自豪與好奇。
“快看！那是暹羅泰國）使團的大象！好家夥，比房子還高！”
“瞧那邊，穿白袍戴頭巾的，聽說是來自‘天方’阿拉伯）的使者，萬裡迢迢來的！”
“嘖嘖，還是南邊那幾個蘇丹國的排場大，那香料味兒，隔著二裡地都聞見了！”
“這算啥？你沒見前幾天過去的那個什麼‘葡萄牙’國使團，那馬車，金光閃閃的！”
“要我說，還是咱們大明的軍威厲害！沒聽說嗎？紅毛荷蘭人在台員被打得屁滾尿流，連他們在呂宋的同夥都嚇得趕緊派人來磕頭請罪了！這才是真正的萬國來朝！”
百姓的議論，雖質樸，卻精準地道出了這場外交盛況的根源——實力。沒有澎湖誓師的雄壯艦隊，沒有熱蘭遮城的雷霆炮火，沒有舊港河心的旌節威儀，便不會有今日這八方來朝的盛景。
紫禁城，皇極殿注：應為皇極殿，明朝皇帝舉行重大典禮的宮殿，常被誤稱為金鑾殿）。
今日的大朝會，氣氛莊嚴肅穆到了極致。丹陛之下，文武百官按品級肅立，緋袍玉帶，冠冕堂皇。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大殿中央那片特意留出的空曠區域，以及大殿門口那長長的、等候宣召的隊伍。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注：曆史上崇禎貼身心腹，此處沿用）站在禦階之側，深吸一口氣，運足中氣，用那特有的、穿透力極強的尖細嗓音，拖長了調子高聲唱名：
“宣——南洋浡泥國文萊）使臣，覲見——！”
“宣——暹羅國泰國）使臣，覲見——！”
“宣——南掌國老撾）使臣，覲見——！”
“宣——占城國使臣，覲見——！”
“宣——柔佛、彭亨、亞齊……諸蘇丹國使臣，覲見——！”
……
一連串國名唱出，每一聲道出，都伴隨著一隊衣著鮮亮、手捧禮單的異國使者，在鴻臚寺官員引導下，趨步低首，恭敬入殿，然後依照排練好的禮儀，向著那高踞於九龍金漆寶座之上的年輕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下國小臣，奉我主之命，恭祝大明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敝國僻處荒遠，仰慕天朝風華，特獻上本國特產……乞陛下笑納！”
“懇請皇帝陛下準予恢複朝貢，永為不侵不叛之臣！”
奇珍異寶，象牙犀角，香料珍珠，在各色口音的生硬漢語中，被一一呈上。禮單之長，貢品之豐，令人眼花繚亂。端坐於禦座之上的崇禎，身著十二章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麵容隱在垂落的玉旒之後，看不清具體表情，唯有一股沉靜如淵、不怒自威的帝王氣度彌漫開來，讓所有偷偷抬眼窺視的使臣都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敬畏。
年輕的皇帝微微抬手，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透過玉旒傳出：“諸卿遠來辛苦。朕奉天命，撫有四海，爾等誠心歸附，朕心甚慰。既往不咎，賜爾等勘合符信，準依例朝貢。當謹守藩臣之禮，和睦鄰邦，勿生事端。賞賜之物，鴻臚寺依製頒行。”
“謝陛下天恩！”眾使臣再次叩首，感激涕零。
然而，真正的高潮，並非這些傳統藩屬國的朝貢。當來自呂宋的西班牙使團，以及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的葡萄牙澳門總督代表注：此時葡萄牙雖被西班牙統治，但澳門議事會仍有相對獨立性），被宣召入殿時，整個皇極殿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凝重起來。
西班牙使者是一位名叫岡薩雷斯的爵士，他努力挺直腰板，試圖保持卡斯蒂利亞貴族的尊嚴，但當他看到寶座上那位年輕皇帝深不見底的目光，以及丹陛兩側那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眼神冷冽的錦衣衛大漢將軍時，額角還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呈上了菲律賓總督席爾瓦的親筆信已翻譯成漢文）和一份極其豐厚的禮單，包括來自美洲的金銀、鐘表、天鵝絨，甚至還有幾支精美的燧發短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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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大明皇帝陛下，”岡薩雷斯用略顯生硬的語調說道，一旁的通事緊張地翻譯著，“我，西班牙王國菲律賓總督特使岡薩雷斯，謹代表總督閣下及西班牙國王陛下，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對於曆史上在呂宋發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件，總督閣下深表遺憾，並已嚴厲處置相關責任人，釋放被囚華人，給予賠償。西班牙王國願與大明帝國永結友好，擴大貿易，承認大明帝國在南洋及東海的至高無上權力。”
這番近乎服軟的言辭，在大殿中引起了細微的騷動。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員麵露得色，而如徐光啟、孫元化等深知西夷秉性的大臣，則目光閃爍，心中思量更深。
崇禎靜靜地聽著通事的翻譯，手指在禦座的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他沒有立刻回應西班牙人，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葡萄牙澳門的代表，一位名叫費爾南多的耶穌會士兼商人，此人精通漢語，更熟悉東方禮儀。
費爾南多更為謙卑，他幾乎是以五體投地的姿態，表達了對大明收複台灣、肅清海疆的“由衷祝賀”，並再次重申葡萄牙人“永世恭順，願為陛下守禦海疆門戶”的立場，同時獻上了包括最新世界地圖、天文儀器、醫學著作在內的大量“西學”禮品，其用心不言自明。
待兩人奏對完畢，大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禦座之上。
崇禎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天朝撫有四夷，原為厚往薄來，不欲土地人民。然，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殿下的兩名西夷使臣，“呂宋、澳門之事，朕已知曉。爾等能幡然悔悟，恪守臣節，朕可暫息雷霆之怒。然，爾等需謹記：凡有日月照耀、舟楫可通之處，皆乃朕之赤子，皆受皇明庇佑！若再有無故欺淩我華商子民、阻我海路、犯我疆界者，”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凜冽的殺伐之氣，仿佛澎湖的炮聲穿越千裡，回蕩在這金殿之上，“勿謂言之不預也！朕之水師炮艦，必當犁庭掃穴，以示天威！”
“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六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皇極殿中，也通過各種渠道，迅速傳遍朝野，傳向四方。它不僅僅是對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警告，更是對殿內所有番邦使臣，乃至對整個世界的宣言！
岡薩雷斯和費爾南多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衣，慌忙伏地，連稱不敢。
朝會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當最後一位使臣退出大殿，崇禎在百官的“萬歲”聲中起身離去時，夕陽的金輝正透過殿門，灑在光潔的金磚地麵上，也映照在每一位激動不已的官員臉上。
徐光啟與孫元化並肩走出皇極殿，望著遠處天際的晚霞，長長舒了一口氣。徐光啟撚著胡須，眼中閃爍著淚光與興奮：“元化，看見了嗎？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之象！陛下以王道服人，以霸道立威，剛柔並濟，方有今日萬國來朝之盛況！我大明之中興，絕非虛言！”
孫元化重重點頭，握緊了拳：“老師所言極是！昔日西夷船堅炮利，睥睨東南，何曾將我等放在眼中？如今，卻要匍匐殿前，乞求和平！此皆陛下聖心獨運，格物強兵之功！學生堅信，隻要沿著陛下指引的這條路走下去，我大明旌旗所向，必將是真正的星辰大海！”
帝國的盛世序章，就在這萬國使臣的叩拜與年輕皇帝威嚴的宣告聲中，轟然奏響。一個以大明為核心，輻射四海的新天下體係，已初現雛形。然而，盛世的背後，隱藏的挑戰與未來的征途，依然漫長而艱險。這一點，端坐於深宮之中的崇禎，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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