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那句輕飄飄的“一了百了”,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麵,在法庭內激起無聲的巨浪。
劉律師的整個世界,正在崩塌。
他感覺不到椅子的存在,也感覺不到自己西裝的束縛。他整個人都在下墜,墜入一個由謊言、愚蠢和貪婪構築的無底深淵。
那張七位數的支票,此刻在他腦海裡不再是海景彆墅,而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單程票。
他被耍了。
被王某,被王家那群自作聰明的蠢貨,當成了一個用完就可以丟棄的垃圾袋,用來包裹他們最肮臟的罪證。
強奸案辯護?
不。
這是謀殺案的現場。
而他,就是那個站在凶手身邊,試圖為他遞刀的幫凶。
他的職業生涯,他前半生積累的所有名望和體麵,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
法庭的寂靜被一個清脆的敲擊聲打破。
是林默。
他用指節叩了叩桌麵,動作不重,卻讓所有人的神經都跟著一跳。
“審判長,作為受害人的代理律師,我請求向證人提幾個問題。”
審判長看著他,又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失去靈魂的辯護律師,緩緩點頭。
“準許。”
林默沒有起身,他隻是將身體微微轉向證人席。
“劉傑。”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問路。
劉傑抬頭,麻木地看著他。
“王某讓你去嚇唬她,讓你去起哄,讓你去刺激她。”林默的語速很慢,確保每個字都能被清晰地聽見,“他有沒有教你怎麼說?”
劉傑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
“有……他讓我罵得難聽點,怎麼惡毒怎麼來。”
“比如?”
“比如……罵她不要臉,丟人現眼,有膽做沒膽死……”劉傑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不敢看任何人,這些話從自己嘴裡再次說出,像是在抽自己的耳光。
林默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很好。”
他突然將視線轉回,盯在那個搖搖欲墜的辯護律師身上。
“劉律師。”
劉律師的身體猛地一顫。
“剛才,你用了整整五分鐘,向法庭闡述了一個非常精彩的法律觀點——‘新的介入行為’。”
林默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你告訴我們,現場圍觀群眾的起哄,是一個全新的、獨立的侵權行為。它中斷了被告人王某與受害人跳樓之間的因果鏈。”
“現在,證人告訴你,這個所謂的‘全新、獨立’的行為,正是你的當事人,被告人王某,花錢買來的。”
林默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進劉律師的心臟。
“所以,劉律師,你現在的辯護觀點是,你的當事人,自己花錢中斷了自己的犯罪因果鏈?”
“你是在替一個買凶殺人的人辯護,說他其實隻是想玩一個法律上的行為藝術嗎?”
“回答我。”
這三個字,不重,卻帶著千鈞之力。
“我……”
劉律師張開嘴,喉嚨裡卻像被滾燙的沙子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