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團練使”這麵新扯起的大旗,比預想中更為好用。張遠聲發出的“聯防備寇、勸課農桑”的邀約,得到了周邊大小勢力的積極響應。不到半月,張家莊便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來自周邊三縣十餘個村寨、堡子的代表。他們或是一寨之主,或是族中耆老,個個麵帶風霜,眼神中混雜著期盼、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會盟的地點,設在了莊內新平整的校場上。沒有奢華排場,隻有整齊列隊的士兵、堆積展示的“秦昌灰泥”樣品、以及幾塊用玻璃鏡反射陽光照亮會場的“新奇玩意兒”,無聲地彰顯著張家莊的實力與不同。
張遠聲一身半舊青袍,並未穿戴官服,但沉穩的氣度與身後肅立的趙武、李信等人,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全場焦點。他沒有空談忠義,開口便是最實際的威脅:
“諸位,甘泉山張存孟雖暫退,然其根基未損,關外勢力隱現其後,遲早必卷土重來。屆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句話,便讓在場眾人神色凜然。他們大多親身經曆過或被流寇騷擾之苦,深知其害。
“張團練所言極是!”一個黑瘦精悍的堡主立刻附和,“隻是我等小寨,人微力薄,恐難當大任……”
“非是要諸位獨力抗賊。”張遠聲接過話頭,“‘聯防備寇’,貴在‘聯’與‘防’。其一,互通聲氣,賊至則烽火相傳,互為奧援;其二,整訓鄉勇,我莊可派教官,指導操演,統一號令;其三,協防要道,於關鍵隘口共築寨壘,共駐兵馬。”
他話語清晰,條理分明,將抽象的“聯盟”落實為具體可操作的條款。接著,他又談起“勸課農桑”:
“莊子新得番薯、玉米數種,耐旱高產,願與諸寨共享種苗及耕法。另有‘秦昌灰泥’,可用於築寨修渠,可按成本價供給盟友。”
實打實的好處擺在麵前,由不得人不心動。共享高產物種,意味著更多的糧食,更強的生存能力;成本價供應灰泥,則能大大提升防禦工事的堅固程度。
接下來的商議便順利了許多。在李信的主持下,一份名為《西安府東南聯保公約》的簡單盟約被擬定出來,各寨代表紛紛在上麵按下了手印或蓋上了簡陋的印章。盟約規定,各寨保持獨立,但需聽從團練使衙門的統一協調防禦,並承諾互通有無。
一個以張家莊為核心,鬆散卻目標一致的聯盟,初步成型。
送走各路代表,張遠聲立刻投入到另一項緊要工作中——煤炭的應用。
鐵匠坊裡,濃煙滾滾,氣味刺鼻。孫老鐵匠和幾個徒弟被熏得眼淚直流,卻圍著一個經過改造的爐子興奮不已。
“莊主!成了!按您說的,加了這個‘煙囪’,再把石炭和黏土混在一起做成‘石炭餅’來燒,煙小多了!火卻比以前旺了不止一籌!”孫老鐵匠指著那根用陶管接起來的、伸向屋外的簡易煙囪,激動地彙報。
爐膛內,火焰呈現出一種更熾烈的白黃色,一塊鐵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軟化。
“好!”張遠聲看著那明顯提升的爐溫,心中振奮。煤炭的初步成功應用,意味著軍工和建材生產的效率將得到質的飛躍。“儘快摸索出最佳配比和爐灶結構,在全坊推廣。以後,我們打造兵刃、農具的速度能快上好幾成!”
“放心吧莊主!有了這石炭,老漢我保證,下次再打仗,弟兄們手裡的家夥,絕對更鋒利、更結實!”孫老鐵匠拍著胸脯保證。
就在張遠聲為內部整合與技術突破稍感欣慰時,李信拿著一封密信匆匆找來,臉色不太好看。
“遠聲兄,秦昌商號從北邊送來的急信。我們在宜川的眼線確認,那股範家的人,接觸到了巴圖的幾個殘部頭目,似乎……在秘密收攏人手。而且,商隊在邊鎮聽到傳言,說是有不明來源的精良兵甲,正在通過山西商人的渠道,流入陝北流寇手中。”
範家果然賊心不死!一邊在正麵拉攏、滲透張家莊,一邊卻在背後收攏殘兵,武裝其他流寇!其目的不言自明——要麼是給張家莊製造更多的敵人,要麼是想扶植起一個新的、更聽話的代理人。
張遠聲看著信紙,眼神冰冷。範家這是布下了一盤大棋,東西南北,明暗交織。
“告訴胡瞎子,讓他的人盯緊範家在宜川的動向,儘量摸清他們收攏了多少人,意圖何在。”張遠聲沉聲道,“另外,給北邊的商隊加派些護衛,下次多帶些糧食過去。邊鎮糧價飛漲,流民遍地,這正是我們收攬人心、擴展影響力的好機會。”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從張家莊劃過,掠過剛剛締盟的周邊寨子,指向北方的宜川、保德,最終落在廣袤而混亂的陝北。
內部的聯盟剛剛締結,新的風浪已從北方襲來。但這一次,張遠聲手中可打的牌,也比以往多了不少。團練使的身份,周邊聯盟的助力,還有那正不斷改進的、燃燒著黑色石炭的爐火。
他輕輕敲了敲地圖上的陝北區域,仿佛在敲打著一個看不見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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