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鏡子碎成齏粉,真相開始流血
數據墳場最深處的氣壓低得像要把人的肺葉擠扁,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型倒計時鐘占據了整個視野。
鐘體邊緣纏繞著暗紫色的數據流,像是無數條毒蛇在緩慢蠕動。
鐘麵並非由尋常材質構成,而是一條被無形力量拉長的舌頭,泛著青紫色的黏膜上布滿細密的血管,每根血管裡都流淌著閃爍的二進製代碼。
舌尖懸掛的血珠晶瑩剔透,卻散發著鐵鏽般的腥氣。
血珠墜落的速度精準地匹配著幽都的心跳,每一次滴落都在寂靜中掀起漣漪,仿佛整個空間都在隨著這節奏呼吸。
“嘀嗒——”
血珠砸在下方的黑曜石平台上,瞬間綻開一朵微型血花,隨即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廣播裡的女聲毫無感情,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切割著空氣:
【數據回溯完成倒計時:0459】
【非法訪問者心跳計費:0.001舌幣次】
沈觀單膝跪在環形平台上,膝蓋下的金屬表麵傳來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骼蔓延至心臟。
他手中的孽鏡碎片邊緣鋒利,不小心劃破了手指,鮮血滴在碎片上,卻被瞬間吸收,鏡麵泛起一陣詭異的紅光。
當碎片貼住端口的刹那,鏡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青色光絲像受驚的蝗蟲般猛地鑽進他的瞳孔。
那感覺就像有萬根燒紅的鋼針沿著視神經一路紮進腦乾,劇痛讓他眼前瞬間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密密麻麻的重影。
他的第一口血不受控製地噴在操作台上,血珠在光滑的表麵滾動,留下蜿蜒的痕跡。係統幾乎在同時彈出提示框,血紅色的字體格外刺眼:
【血液含氧量98,可兌換0.03舌幣】
沈觀死死咬住牙關,嘗到了口腔裡濃重的血腥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每一次搏動都在被係統精準計費,像是在為自己的生命倒計時。
光絲在視網膜裡炸開的瞬間,沈觀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猛地拽進了一段加密記憶的漩渦。
暴雨像無數根鞭子抽打著大地,礦洞口的樹木在狂風中扭曲成怪異的形狀。
少年青衡舉著攝像機站在泥濘裡,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鏡頭上暈開一片片水漬。
他的側臉在閃電的映照下忽明忽暗,與沈觀竟有七分相似,隻是眼神裡多了幾分未經世事的執拗。
攝像機的閃光燈每隔幾秒就會亮起,像一道白色閃電劃破黑暗,照亮洞穴口那三百張灰敗的臉。
每張臉上都沾著煤塵和泥漿,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在衝刷著絕望。
一個礦工把手機高高舉過頭頂,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像顆孤星。
沈觀看清了上麵未發出去的朋友圈,文字旁邊還配著一張礦洞內部的照片:
“塌方了,但我相信塔主會來救我們。”
文字下方的發送時間停滯在十分鐘前,現在屏幕已經開始閃爍,顯然電量即將耗儘。
礦工的手指還在不停地點擊發送鍵,指甲縫裡的煤渣嵌得很深。
角落裡,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正用口紅在冰冷的礦壁上寫字。
那支廉價的口紅在粗糙的岩壁上劃出斷斷續續的痕跡,“活下去”三個字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不甘。
突然,口紅“啪”地一聲斷成兩截,少女愣住了,隨即把斷口處的口紅往牆上用力塗抹,直到紅色在指尖暈開一片模糊的血痕。
第17秒,攝像機開始劇烈晃動,青衡的呼吸變得急促。沈觀能聽到背景裡傳來的哭喊聲、呼救聲,還有遠處石塊墜落的悶響。
第20秒,礦洞內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像潮水般湧來,隻剩下攝像機的夜視功能發出的綠色微光。
第23秒,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劃破空氣,塔主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來,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執行b計劃。”
緊接著,是遠程切斷通訊的“滋滋”聲,隨後是二次爆破的巨響。
巨石滾落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青衡猛地回頭,攝像機的鏡頭捕捉到了孽鏡在礦燈反射下的微光。
他對著鏡頭嘶吼,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扭曲:“緘默即共犯!”
鮮血突然濺滿鏡頭,畫麵瞬間碎裂成無數個二維碼,每個像素點裡都嵌著一張絕望的臉,發出無聲的求救。
這段記憶在沈觀的腦內反複重播了47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清晰,疼痛感也加倍遞增。
他終於明白,十年前幽都刪除的從來不是簡單的新聞報道,而是那些可能改變一切的“可能性”,是無數個本可以被拯救的生命。
倒計時跳到0430時,整個平台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像是有巨獸在下方咆哮。係統彈出的提示框占據了沈觀的整個視野,紅色的警告燈在邊緣瘋狂閃爍:
【同步體驗?拔舌刑?100真實】
現實與幻覺開始重疊,沈觀感覺自己的舌頭被一隻無形的鐵鉗死死夾住,冰冷的金屬觸感沿著神經傳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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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力量緩慢而堅定地向外拽,舌根傳來的劇痛像是有無數根橡皮筋同時被拉長到極限,然後“嘣”地一聲斷裂。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飄向鏡麵,裡麵映出的畫麵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金屬絲將舌頭縫合又撕裂,再縫合再撕裂,如此反複的循環gif無限播放,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令人發指。
心跳聲被放大成震耳欲聾的鼓點,在空曠的空間裡回蕩。係統的提示音穿插在鼓點之間,像一個惡毒的嘲諷:
【心跳一次=0.001舌幣,已扣0.47】
白鳶突然從側麵撲過來,她手中的剪刀閃著寒光,“哢嚓”一聲剪向虛空。然而剪刀隻穿過一串血霧,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滯,慢慢組成一行扭曲的字:
“疼嗎?付費可暫停。”
β04跪在旁邊,金屬外殼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著紅光。
他的電子喉發出高頻哀鳴,像是生鏽的齒輪在摩擦:“喊吧!反正我們已經破產了!舌幣早在進入這裡的第一秒就耗儘了!”
沈觀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模糊,但他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他知道,一旦屈服,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真相了。
倒計時走到0400時,平台儘頭的陰影裡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一張三層樓高的金屬嘴緩緩張開,鋸齒狀的牙齒原來是一排排刀片服務器,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牙縫裡滴落的機油混著某種粘稠的液體,像極了肮臟的口水。
它發出的聲音帶著環繞立體聲效果,口臭順著空氣彌漫開來,那是一種混合了電路燒焦和數據腐敗的惡臭:
“我嚼碎真理,拉出新秩序!你們這些螻蟻,以為能撼動什麼?”
話音剛落,無數個“404”小標牌從它嘴裡飛出來,像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撲向沈觀等人。
白鳶揮舞著剪刀劈砍,β04用身體擋住了一部分,但還是有幾個標牌貼在了沈觀的手臂上,瞬間灼燒出幾個小洞。
沈觀忍著劇痛,抓起地上的孽鏡碎片當作撬棍,猛地插進防火牆的牙縫裡。
“嘎吱——”金屬摩擦的聲音讓人牙酸,防火牆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卻嘴硬道:“我不疼!我真不疼!嘶——你們這些非法入侵者,終將被格式化!”
隨著它的掙紮,牙縫深處突然投射出幽都十年前的“遺忘工程”影像,像一場無聲的電影在眾人麵前展開:
第一批誌願者穿著白色病號服,排著整齊的隊伍走進手術室。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