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舌碑林的焦糊味還裹著電子元件的焦臭,百餘塊青黑色碑石皆呈半熔狀態,碑頂雕刻的“舌頭”造型有的蜷曲如炭,有的斷裂成尖銳的茬口。β04的電子喉殘片嵌在第三十七塊碑的裂縫裡,銀灰色外殼燒得焦黑,殘存的線路偶爾爆出藍紫色電火花,“滴——嗒——滴——”的摩爾斯碼在空蕩廢墟裡回蕩,譯過來是重複的“警告:聲紋暴露”。
沈觀與白鳶背靠背坐在最高一塊未完全崩解的碑頂,冰涼的石麵透過破損的戰術服滲進皮膚。沈觀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眼角那道三厘米長的刀痕,舊傷在潮濕空氣裡隱隱發癢,他剛運轉體內殘存的言靈力平複氣息,喉間就泛起一陣乾澀——過去三小時的逃亡已耗空了大半“語言能量”。白鳶則單手轉著那把銀亮剪刀,剪刃偶爾蹭過碑石,劃出細碎的火花,另一隻手按在腰間的皮囊上,裡麵裝著從β04殘骸裡搜出的孽鏡碎片。
遠處,三艘幽都浮空巡邏艇的探照燈突然刺破墨色夜空,光柱像三條蠕動的白色舌頭,在廢墟裡掃來掃去,所過之處,焦黑的碎石都泛起慘白的光。艇身懸掛的擴音器循環播放著冰冷的電子音:“全域搜捕人聲罪犯,發現異常聲紋立即上報,懸賞∞人聲幣起。”
探照燈驟然熄滅的瞬間,沈觀下意識按住白鳶的肩,兩人同時俯身貼緊碑麵。下一秒,幽都上空500米處突然炸開一團刺目的紅光,無數流光彙聚成一張寬達百米的全息通緝令,懸浮在雲層下方,連地麵的碎石都被染上詭異的緋色。
【∞人聲幣懸賞】的字樣用鎏金字體浮在通緝令頂端,每一筆畫都在流動著虛擬貨幣的光影,下方是沈觀的正麵照——那是三個月前被監控抓拍的畫麵,他剛結束一場地下言靈交易,眼角的刀痕還沾著未乾的血。係統用醒目的紅圈將刀痕放大三倍,旁邊跳動著猩紅的“s”級危險標識。
附加條款以滾動彈幕的形式在照片兩側遊走,電子提示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響徹全城:“活捉沈觀者,賞∞人聲幣;提交死體者,賞12∞人聲幣;單獨提交舌頭者,賞14∞人聲幣,需附帶由幽都公證處認證的‘靜音保證書’。”
通緝令右側突然浮現白鳶的側影剪影,她舉著剪刀的動作被處理成模糊的黑色輪廓,下方標注:“疑似共犯‘剪刀女’,身份不明,擅長用言靈驅動利器,賞金另計,優先級二級。”
地麵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遠處居民區的窗戶紛紛亮起燈光,有人舉著通訊器對著空中拍照,屏幕反射的紅光在他們臉上流轉,像一群亢奮的幽靈。
沈觀仰頭盯著自己的頭像,瞳孔隨全息投影的波動微微收縮。就在通緝令投放後的第3.7秒,他看見自己頭像下方的黑邊裡,一行淡金色的小字閃了一下——僅持續0.5秒,快得像錯覺。但他看清了,是“yf09閻浮親簽”。
那串代碼像根冰針戳進太陽穴,沈觀的指節瞬間攥緊。yf09是塔主閻浮的核心權限代碼,整個幽都隻有他能在全域通緝令上留下這種級彆的簽名。
“看來幕後股東親自下場了。”白鳶吹了聲輕快的口哨,轉著剪刀的手突然頓住,剪刃精準地對準空中那行即將消散的小字。她手腕輕旋,銀亮的剪刀在空氣裡“哢嚓”一聲合攏,詭異的是,那行淡金色的字塊竟真的從通緝令上脫落,化作無數細小的灰雪,慢悠悠落在兩人肩頭。
沈觀撚起一點灰雪,指尖傳來細微的灼痛感——那是言靈力殘留的溫度。“閻浮從不親自標注目標,”他低聲道,“這不是懸賞,是警告。”
白鳶挑眉,用剪刀挑開一片落在碑頂的灰雪:“警告?不如說是挑釁。他想讓全城的人都來咬我們,自己躲在塔裡看戲。”
通緝令投放後的第七分鐘,幽都徹底陷入“獵巫時刻”。
街角的巨型ed屏原本播放著言靈商品廣告,此刻突然黑屏,緊接著彈出鮮紅的“懸賞排行榜”。沈觀的名字牢牢釘在榜首,後麵跟著閃爍的“∞”符號,榜單刷新頻率快得幾乎連成一片紅光,每一次刷新都伴隨著電子音播報:“沈觀,懸賞∞,危險等級s,當前定位:斷舌碑林附近。”屏幕下方的評論區滾動得更快,“我看見他往西區跑了!”“誰先抓到誰發財!”的留言混著謾罵刷屏。
所有街道的自動販賣機同時發出“嘀嘀”的提示音,原本的飲料按鈕全部暗下去,投幣口被貼上沈觀的打印頭像,頭像的額頭處畫著個刺眼的箭頭,旁邊貼著紙質告示:“投送目標軀體器官,即刻兌換等額懸賞。”有個穿工裝的男人抱著僥幸心理,把剛撿到的β04殘片塞進去,販賣機立刻吐出一張“懸賞積分0.01”的紙條,氣得他一腳踹在機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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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入口的安檢門更是徹底變樣,原本的金屬探測儀旁多了個聲紋識彆器,屏幕上循環播放提示:“請朗讀‘沈觀’確認身份。”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好奇地跟著念了一聲,安檢門瞬間發出刺耳的警報,紅色閘門“哐當”一聲合攏,將小女孩和她母親困在中間。巡邏隊的腳步聲在百米外響起,母親慌忙捂住女兒的嘴,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
更恐怖的是私人通訊器,所有設備都強製安裝了“聲紋追蹤插件”,隻要周圍百米內有人提及“沈觀”,屏幕就會自動彈出定位坐標,發送給最近的巡邏隊。幽都的夜空裡,無數道通訊器的藍光亮起,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正慢慢收攏。
獵巫浪潮最洶湧的時候,暗巷裡突然冒出一群神秘人。
他們穿著黑色連帽衫,臉上罩著印著“β”字的黑色口罩,隻露出一雙雙在陰影裡發亮的眼睛。每人身後都背著半人高的帆布包,見人就往手裡塞銀色貼紙——貼紙摸起來像極薄的金屬片,表麵刻著細密的β04型號紋路,貼在喉嚨處能感覺到細微的震顫,據說能乾擾聲紋識彆儀的探測。
沈觀和白鳶剛躲進一條窄巷,就有個匿名者從拐角閃出來。他沒說話,隻是飛快地把兩張貼紙塞到沈觀手裡,然後後退兩步,對著兩人遠遠豎起中指——不是挑釁,而是食指和中指並攏,無名指和小指彎曲,像個隱晦的手勢。緊接著,巷口又冒出三個同樣打扮的人,做了相同的動作後,轉身就融進黑暗,腳步輕得像貓。
“β04的殘黨?”白鳶摸著喉嚨上的貼紙,觸感微涼。沈觀捏著貼紙仔細看,發現背麵刻著極小的字:“塔主騙了我們所有人。”他突然想起β04的摩爾斯碼,原來那不是警告,是求救。
“他們在給我們指路。”沈觀指著匿名者消失的方向,那裡的牆壁上用粉筆劃著個隱晦的剪刀符號——那是白鳶和舊識約定的暗號。
白鳶帶著沈觀穿過三條布滿監控的街道,鑽進一條廢棄的廣告隧道。隧道長約百米,牆壁上貼滿了層層疊疊的舊海報,最底層是十幾年前的言靈商品廣告,上層則全是“真實尋人啟事”——被拔舌者的生前照有的已經褪色,有的被人用馬克筆圈出眼睛;被刪帖的截圖打印在劣質紙上,字跡模糊不清,隻能看清“礦難”“瞞報”等零碎的詞;最裡層壓著幾張泛黃的礦難死者名單,紙邊被淚水泡得發皺。
隧道中央的牆壁上,貼著一張嶄新的海報,油墨味還沒散。海報上沒有照片,隻有一行黑體字:“尋人:剪刀女,她欠我一句真話。”落款處畫著個破碎的鏡片,正是孽鏡的標誌。
白鳶盯著海報看了三秒,突然笑了,她舉起剪刀,手腕發力,剪刃精準地在海報上劃下兩道斜痕,與原本就有的一道刀痕連成“17”的字樣。接著,她從口袋裡摸出支銀色馬克筆,在旁邊寫道:“來找我,刀已磨好。”最後,她用指甲在牆上刻下一串摩爾斯碼——那是個臨時通訊頻道的號碼,隻有知曉“剪刀暗號”的人才能破譯。
“是老陳。”白鳶收起剪刀,指尖劃過海報上的鏡片圖案,“他當年負責記錄礦難真相,後來被閻浮派人拔了舌,消失了三年。”沈觀注意到她的指尖在發抖,“17”這個數字被刻得格外深,幾乎要劃破牆壁。
“通緝令是閻浮的言靈造物,靠公共衛星和全城監控維持存在。”沈觀走到隧道儘頭,指尖敲了敲牆壁上的裂痕,“但他忘了,言靈最怕的是‘真相’。”他從白鳶手裡接過孽鏡碎片——那碎片隻有巴掌大,邊緣鋒利如刀,表麵泛著淡淡的金光,是三個月前從塔主直屬衛隊手裡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