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泉眼的水開始倒流,金色的水珠違背重力向上漂浮,在穹頂聚成一片旋轉的星雲——和蘇然消失前的時空門一模一樣。林悅站在泉眼邊,手心的木牌與玉佩燙得驚人,兩種光芒交織成一道細細的光繩,一頭連著她,一頭紮進星雲深處,像是在牽引著某個遙遠的存在。
“蘇然……”她輕聲呼喚,聲音在空蕩的空間裡回蕩,竟得到了隱約的回應。星雲中傳來模糊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正踩著碎光朝她走來。
林悅的心臟狂跳起來,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卻被突然纏上腳踝的番茄藤拉住。那些本該枯萎的藤蔓此刻泛著青黑色,葉片背麵隱約可見血色的符文——是執念殘留的氣息。
“彆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悅猛地回頭,看到了穿著現代衛衣的自己。那個“她”靠在番茄架上,手裡把玩著顆紅透的番茄,嘴角掛著嘲諷的笑,“你真以為蘇然能活下來?時空裂隙裡連時間都能被撕碎,他現在早就成了宇宙塵埃。”
“你是誰?”林悅握緊木牌,紅光在掌心跳動。
“我是你啊,是你藏在心底的聲音。”現代的“她”拋著番茄,“承認吧,你早就想回家了。蘇然走了正好,沒人再攔著你。你看,隻要走進那片星雲,就能回到你的公寓,回到有空調和外賣的世界,何必留在這裡守著口破泉?”
星雲中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到蘇然溫和的呼喚:“悅悅,過來。”
林悅的目光在現代的“她”和星雲之間遊移,心口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穿越前二十多年的人生,有父母的嘮叨,有閨蜜的玩笑,有加班後常去的那家麻辣燙;一半是這裡的兩年,有番茄地的清香,有蘇然掌心的溫度,有周大爺臨終前的眼神。
“你在猶豫什麼?”現代的“她”突然提高聲音,手裡的番茄“啪”地炸開,紅色的汁液濺在地上,竟化作一灘黑色的霧氣,“蘇家欠你的,周家欠你的,趙家更欠你的!你憑什麼要留在這裡贖罪?”
霧氣中浮現出蘇然被藤蔓纏繞的畫麵,他胸口的血跡在番茄地的映襯下格外刺眼。緊接著是周大爺墜入漩渦的背影,是林老實愧疚的臉,是趙德才瘋狂的笑容……所有痛苦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現代的“她”走近一步,聲音溫柔得像蠱惑,“是石泉選中了你,是命運捉弄了你。現在命運給了你重新選擇的機會,難道要錯過嗎?”
星雲裡的呼喚越來越急切,蘇然的身影在光霧中若隱若現,他朝她伸出手,掌心的玉佩藍光閃爍,和她手裡的這半塊完美契合。
林悅的指尖顫抖著,幾乎要朝那片星雲走去。就在這時,腳踝的番茄藤突然收緊,傳來一陣刺痛。她低頭,看到青黑色的藤蔓上,竟開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和周大爺化作的那朵蓮花一模一樣。
“周大爺……”林悅的意識猛地清醒。
她想起周大爺用油布包傳遞的假賬本,想起他被趙天折磨時的眼神,想起他最後那句“好好活著”。老人用一生的掙紮告訴她,選擇從不在“留下”或“離開”,而在“逃避”或“承擔”。
“你不是我。”林悅猛地轉身,木牌的紅光暴漲,現代的“她”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在光芒中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縷黑煙,被番茄藤緊緊纏住,“你是執念製造的幻象,想騙我放棄!”
黑煙發出不甘的嘶吼:“就算你看穿了又怎樣?蘇然已經被我困在裂隙深處,你進去了也隻會陪他一起死!”
“那也比留在這裡被你操控好。”林悅的聲音異常平靜,她彎腰解開腳踝的藤蔓,將那朵小白花彆在衣襟上,“我娘說過,石泉的執念生於人心,那人心也能戰勝它。蘇然能做到,我也能。”
她握緊光繩,一步步走向星雲。越靠近星雲,空氣就越稀薄,耳邊傳來無數細碎的低語,有趙家人的怨毒,有蘇家先祖的歎息,還有無數被石泉力量波及的陌生人的哭嚎——這是執念最本源的力量,是千年來積攢的負麵情緒。
“抓住她!”黑煙在身後嘶吼,青黑色的藤蔓瘋長著追上來,卻被星雲邊緣的光芒燒成了灰燼。
林悅踏入星雲的瞬間,身體仿佛被扔進了滾筒,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她死死攥著光繩,感覺自己在飛速下墜,周圍的星雲化作流光,映出無數碎片化的畫麵:
她看到年幼的蘇然抱著玉佩在石泉邊哭泣,父親的離去讓他一夜長大;
看到周安安在產房裡寫下絕筆信,血字洇透了信紙,也染紅了剛出生的她的繈褓;
看到趙德才年輕時跪在石泉前起誓,眼裡的野心還未被貪婪吞噬;
最後,她看到了蘇然。
他被困在一片懸浮的碎石上,懷裡緊緊護著那個被附身的嬰兒。嬰兒已經停止了詭異的笑,閉著眼睛像睡著了,隻是周身還纏繞著淡淡的黑霧。蘇然的衣服被碎石劃破,臉上布滿了細小的傷口,卻依舊挺直著脊背,看到她時,疲憊的眼裡瞬間迸發出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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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悅,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帶著震驚和焦急,“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不回去。”林悅落在他身邊,光繩在兩人之間散開,化作一道保護罩,“要走一起走。”
蘇然剛想再說什麼,嬰兒身上的黑霧突然暴漲,凝聚成執念的人臉,比在空間裡看到的更加猙獰:“真是感人!可惜你們誰也走不了!”
黑霧化作無數利爪,朝著兩人抓來。保護罩劇烈震動,光繩的光芒越來越暗,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它在吸收裂隙的力量變強!”蘇然將嬰兒遞給林悅,自己擋在前麵,玉佩的藍光催發到極致,“我試著用玉佩淨化過這個孩子,可黑霧和他的氣息纏得太緊,強行剝離隻會傷到他。”
林悅抱著嬰兒,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突然想起周安安手帕上的繡圖——三個泉眼圍著一個嬰兒,泉眼的水流在嬰兒腳下彙成一個“生”字。
“我知道怎麼救他了!”林悅的心臟狂跳起來,“需要三泉的力量!你的玉佩代表天泉,我的木牌代表地泉,還有……”她看向嬰兒胸口,那裡掛著個小小的銀鎖,是村民給孩子戴的長命鎖,鎖身上刻著個簡化的“泉”字,“這個鎖吸收過空間泉眼的水汽,能暫代人泉!”
蘇然立刻會意,將玉佩貼在嬰兒的後背,林悅則將木牌按在嬰兒的胸口,銀鎖被兩人的血同時染紅,發出柔和的光芒。
“以三泉之名,淨此邪祟!”兩人同時念出解印咒。
嬰兒的身體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黑霧發出淒厲的慘叫,被一點點從他體內逼出來。這一次,黑霧沒有機會再尋找新的宿主,因為保護罩外的星雲突然變得狂暴,無數流光像利刃般刺向黑霧,將它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