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在鐵軌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許知意靠在硬座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出神。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暖洋洋的,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突然,一道陰影擋住了陽光。許知意回過神,看到一個穿著紅色格子裙的女生站在過道上。女生約莫十八九歲,燙著一頭時髦的卷發,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在這個年代顯得格外紮眼。她手裡提著一個嶄新的皮箱,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許知意。
你,跟我換個位置,我要坐靠窗的位置。女生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連個字都沒有。
許知意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打量著她:憑什麼?這是我的座位,我不讓。
女生的臉立刻漲紅了:你...我給你錢,你跟我換,我必須要坐靠窗的位置,不然我會不舒服。她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毛票,一副施舍的表情。
許知意冷笑一聲:我管你舒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家找媽媽,彆來找我!
你...女生氣得直跺腳,嶄新的小皮鞋在車廂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哎呀,你這個同誌好沒愛心。坐在許知意對麵的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女生開口了,她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閃著算計的光芒,同誌,我也是靠窗的,你錢給我,我跟你換。
格子裙女生哼了一聲,從錢包裡掏出五角錢遞給對方。兩人很快完成了交易,現在格子裙女生就坐在許知意正對麵,正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她。
許知意根本懶得理會,閉上眼睛假寐起來。綠皮火車有節奏的聲像一首催眠曲,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食物的香氣飄來,許知意睜開眼睛,看到乘務員推著餐車在叫賣:盒飯盒飯,兩毛錢一份!
她的肚子適時地叫了一聲。許知意彎腰從座位底下拖出一個半舊的木箱——這是她提前從空間裡轉移出來的。打開箱子,裡麵整齊地碼放著幾件換洗衣物和一個大搪瓷缸子。
許知意拿著缸子去接了熱水,熱氣騰騰的水在缸子裡晃蕩。
回到座位,她打開王嬸給的包袱,五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她拿出兩個放在缸子口上,用熱氣加熱。又從箱子裡掏出一罐香菇醬——這是她在黑市買的,實際上是從空間裡拿出來的。
——對麵傳來清晰的咽口水聲。許知意抬眼看去,格子裙女生正眼巴巴地盯著她的包子,見她看過來,立刻彆過臉去。
遇見就是緣分。一個穿著黃色襯衫的年輕男子突然開口,打破了車廂裡的沉默,我們這節車廂都是下鄉知青,不如我們都自我介紹一下,大家認識一下怎麼樣?他笑容爽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先來,我叫陸遠,去黑省下鄉。
車廂裡的氣氛活躍起來,其他知青也開始小聲介紹自己。
我叫楚薇,我也是去黑省下鄉的。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生怯生生地說。
我叫紀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推了推眼鏡,我們這節車廂的應該都是去黑省下鄉的。
輪到許知意時,她隻是簡短地說:我叫許知意。然後就繼續低頭吃包子,明顯不想多聊。
坐在她對麵的格子裙女生立刻嗤笑一聲:真難相處!
許知意頭也不抬:關你什麼事?我跟你說話了嗎?
你...女生氣得臉都紅了。
好了好了,大家以後都是要好好相處的同誌,不要鬨不愉快嘛~陸遠連忙打圓場,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給你一個麵子!格子裙女生瞥了一眼許知意,抬高下巴,用炫耀的語氣說:我叫蘇柔,來自滬市。
車廂裡頓時響起一陣小聲的議論。在這個年代,來自大城市的知青往往自帶光環,但也容易成為眾矢之的。許知意注意到,之前跟蘇柔換座位的那個女生——李翠花,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看向蘇柔的眼神就像餓狼看到了肥羊。
還有我還有我,李翠花迫不及待地插話,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我叫李翠花,我跟那個蘇知青是朋友。她刻意強調了二字,還衝蘇柔諂媚地笑了笑。
許知意暗自搖頭,這個李翠花的心思簡直寫在臉上——無非是想抱上蘇柔這個滬市大小姐的大腿,好讓自己下鄉的日子好過些。
我叫肖庭意,也是來自滬市。一個溫潤的男聲突然響起。許知意轉頭看去,是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男子,正合上一本書。他長相俊秀,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蘇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臉上的怒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驚喜:你、你也是滬市的?哪個區的?
肖庭意微微一笑,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靜安區的,我家在南京路附近。
真的嗎?我家在淮海路!蘇柔激動得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那我們以後可以一起回滬市探親了!
許知意冷眼旁觀這場老鄉見老鄉的戲碼,心裡對肖庭意的評價直線下降。這個男的之前一直安靜看書,直到聽見蘇柔自報家門才突然搭話,目的性太明顯了——無非是看中了蘇柔滬市大小姐的身份,想攀高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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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男。許知意在心裡給肖庭意貼上了標簽,順手把剩下的半個包子蘸了香菇醬塞進嘴裡。醬香濃鬱,肉餡鮮美,吃得她眯起了眼睛。
車廂裡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知青們三三兩兩地聊著天。陸遠是個健談的人,很快就和周圍的男生打成一片;楚薇看起來膽子比較小,說話聲音小小的像小貓叫,但也被拉著加入了女生們的閒聊;隻有許知意安靜地坐在窗邊,一邊吃東西一邊觀察著這群即將共度青春的同伴。
蘇柔時不時偷瞄肖庭意,而後者則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淡。李翠花像塊牛皮糖一樣黏在蘇柔身邊,嘴裡不停地奉承著。許知意看著這複雜的人際關係網,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看來,下鄉生活不會無聊了。
火車繼續向北行駛,許知意靠在窗邊,感受著陽光的溫度,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到達黑省後的計劃。有了空間裡的物資,她完全不用擔心生活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觀察清楚這些同伴的脾性,免得日後被拖累。
同誌,你要喝水嗎?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許知意抬頭,看到肖庭意不知何時站在她麵前,手裡拿著一個軍用水壺。
不用,謝謝。許知意冷淡地拒絕,重新閉上眼睛假寐。她能感覺到肖庭意在她麵前停留了幾秒,然後悻悻地離開了。
火車繼續向前,載著一車廂各懷心思的年輕人,駛向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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