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軼走後，路梔卸力癱軟在墊子上。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下，洇濕了散落的黑發。她盯著天花板，胸口劇烈起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墊子上被秦軼膝蓋壓出的凹痕。
他太了解她了。
從她習慣性的起手式，到危急時刻的肌肉記憶，甚至連她出招前那一瞬的呼吸變化，他都了如指掌。可她對秦軼呢？除了那身剪裁精良的西裝下藏著的傷疤，除了他偶爾望向她時眼底轉瞬即逝的晦暗，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就像那晚在地下拳館後巷，他扔來的那件帶著止血散味道的道袍——看似隨手施舍，卻連尺寸都分毫不差。
她想探尋他的秘密。
黃昏，路梔牽著狗散步。
暮色將巷子染成暗藍色，路燈還未亮起，隻有遠處便利店的光漏過來，在地上投下模糊的格子。狗子突然停下，耳朵豎起，路梔順著它的視線看去——
是她。
那位在拍賣會上拍走青銅鼎的女士，此刻正蹲在巷子深處。她戴著一次性手套，手持計量糧勺，精準地往破瓷碗裡倒貓糧。動作乾淨利落，像在實驗室調配試劑。
路梔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昭微抬起頭，眉峰如淬火的劍，眉尾收得淩厲，眼型狹長，眼尾微微上揚——像一把出鞘的匕首，能輕易劃破謊言。鼻梁高而直，鼻翼緊收，顯得冷靜而克製；嘴唇薄而輪廓分明，唇角天然微揚，即便不笑也帶著三分審視。
她的眨眼頻率比常人低，眼瞼微垂時自帶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人不敢在她麵前耍花招。下頜線條清晰如刀削，顴骨略高卻不突兀，整張臉像被精心計算過的幾何圖形，沒有一絲多餘的弧度。
「路梔小姐。」
昭微的聲音像冰鎮過的瓷器。她摘下手套，露出修剪得圓潤的指甲，耳垂上的鉑金耳釘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低調而銳利。
「來找顧北少爺嗎？」
就在這時，小黑突然狂吠著衝向昭微身後的陰影——那裡躺著一枚鉑金耳釘。路梔的視線在耳釘與昭微的耳垂之間快速切換，注意到昭微右耳上的耳釘不見了。
狗子的狂吠聲中，昭微的唇角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泄露情緒的破綻。路梔的指尖悄悄收緊，銅錢邊緣硌進掌心，微微發燙。
「看來小黑找到好東西了。」她故作輕鬆地蹲下身，左手安撫地按住杜賓的後頸，右手卻借著身體的遮擋，用銅錢邊緣輕輕劃過耳釘表麵。
「滋——」
細微的電流聲響起，耳釘內側的編號「qx38」在暮色中突然泛出幽藍的熒光。路梔的瞳孔驟縮——「活性釷標記」，隻有接觸特定頻率的電磁波才會顯形。
「路小姐對舊首飾也感興趣？」
昭微忽然向前一步，鞋跟碾過潮濕的地麵，身形驟然逼近，一記手刀直劈路梔頸側。路梔後撤半步，險險避開，卻見昭微的指尖擦過她耳畔的發絲——那根本不是殺招，而是刻意放慢的動作。
「小北在狼牙手裡。」昭微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拳風撕裂空氣的呼嘯蓋過。她的攻勢愈發淩厲，每一招都直逼要害，卻在最後一刻刻意偏移，「他們讓我用你來換。」
路梔瞳孔驟縮，本能地抬臂格擋昭微的肘擊。兩人身體貼近的瞬間，昭微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廓：「看到巷尾的冷鏈車了嗎」
下一秒，昭微的攻勢驟然加快，一記掃腿逼得路梔踉蹌後退。路梔的背脊狠狠撞上牆壁，昭微的手已鎖向她的咽喉——卻在即將觸及皮膚的刹那，指尖微微一偏，輕輕劃過路梔的衣領，留下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劃痕。
路梔的呼吸一滯，立刻會意——那是和狗師兄曾經約定的暗號，代表「計劃有變，隨機應變」。
原來耳釘上的信息是顧北在傳遞坐標！
昭微的唇角幾不可察地繃緊，攻勢卻愈發凶猛。兩人纏鬥的身影逐漸逼近巷尾。
「有沒有興趣玩波大的？」路梔咧嘴一笑，突然將耳釘高高拋起！
「接好了！」
銀光劃破暮色的刹那，路梔旋身飛踢，鞋跟狠狠踹向巷角的配電箱——
「劈啪！」
刺目的電光炸裂，整條巷子瞬間陷入黑暗。昭微形如鬼魅，迅速靠近冷鏈車。
黑暗中，路梔的指尖觸到冷鏈車冰冷的門把手。一絲新鮮的血腥味鑽入鼻腔——溫熱的、帶著金屬鏽味的血，正從車門縫隙滲出。
小黑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腳邊，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嗚咽。路梔緩緩抬頭，透過布滿霧氣的車窗，她看到昭微已經坐在駕駛座上。月光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染血的指尖正輕輕點著方向盤。
「要搭順風車嗎？」昭微歪頭，像個天真少女般微笑——如果忽略方向盤上逐漸擴散的血跡。
路梔屈指彈了下小黑的項圈，金屬銘牌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回家。」她鬆開牽引繩，杜賓犬的耳朵瞬間繃直，喉間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路梔拉開車門，一具身穿狼牙製服的屍體滑出，咽喉處插著那枚鉑金耳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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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血腥味濃得幾乎凝成實質。路梔咬破指尖，鮮血懸空凝結，逐漸勾勒出一道繁複的符咒——茅山追魂咒老傑克看完《西遊記》後，三更天把她從被窩揪出來，硬塞給她的禁術）。
血符成型的刹那，她頸間的銅錢突然劇烈震顫，在空中劃出一道灼熱的軌跡，最終指向東南方的海平麵。
「公海……」路梔盯著逐漸消散的血符，眉頭微皺，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昭微。她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窗沿，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神色平靜得近乎冷漠。
「你不驚訝？」她問。
「你這樣的，我家有兩個。」她答。
冷鏈車的尾燈在黑暗中劃出兩道血色的弧線。
與此同時幽靈船上
顧北被反綁在金屬椅上，嘴裡卻悠閒地哼著走調的《卡門》。指尖卻在椅背敲擊摩斯密碼。袖口的微型發報器將信號傳遞出去，藍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艙門轟然洞開，三名血狼牙精銳持槍闖入。領頭的壯漢啐了一口，伸手就要揪顧北的衣領——
「大哥，彆碰他！」身後的小弟猛地拽住他，「這小子邪門得很！」
「哼，上了幽靈船還想耍花招？」壯漢獰笑，一腳踹翻金屬椅。「我們走！」
「砰——！」
關門聲伴著椅子砸地的瞬間，顧北指尖竄起幽藍火焰，繩索應聲而斷。借著蜷縮的姿勢，他將一枚芯片塞進甲板縫隙，動作快得隻剩殘影。翻身滾至牆角時，兩根細如發絲的金屬線已從鞋底抽出，精準接入芯片接口。
「滴——驗證通過。」
全息影像浮現在空氣中，秦軼冷峻的臉被藍光勾勒，眉目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