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巫醫穀的月光泛著詭異的青白色,照在竹樓外的草席上。四人並排躺著,卻無人入睡。林澈盯著手中不知何時捏碎的一片枯葉,周若淵的洞簫橫在胸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簫身。
黎明前的巫醫穀籠罩在淡紫色的霧氣中,祖婆婆站在竹樓前,手中青玉煙杆的火星在霧氣裡忽明忽暗。她將一枚骨哨遞給瑤溪歌,哨身刻著九條糾纏的蛇紋。
“過了千蠱道,吹響它。”祖婆婆的聲音比昨夜更加沙啞,“母巢裡的守泉人會現身。”
許星遙注意到祖婆婆說這話時,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裡缺了一截指節,傷口平整得像被什麼利刃瞬間切斷。
林澈背好短戟,湊過來低聲問:“守泉人是什麼來頭?”
祖婆婆的耳朵卻靈得出奇,煙杆“啪”地敲在林澈額頭上:“一個活了很久的老東西!”
祖婆婆轉身時,衣擺掃過地麵,露出的腳踝上纏著一條青黑色細繩,繩上串著七顆縮小的人頭骨。她想說些什麼,可還是擔心觸犯了什麼禁忌,隻說了句:“記住,在母巢裡,彆答應任何事。”
濃霧稠得幾乎化不開,像一張濕冷的紗幔裹住四人。碧月藤的葉片無風自動,葉脈中滲出粘稠的汁液,滴落在地麵發出“嗤嗤”的腐蝕聲。周若淵的洞簫突然震顫起來,簫孔中溢出的音波在空氣中凝結成淡青色波紋,將前方三丈處正在翻湧的土塊逼得現了原形,數十條通體透明的蛭蟲正絞成一團,每一條體內都隱約可見細碎的骨渣。
瑤溪歌指尖的骨牌突然發燙,九道蛇紋同時睜開猩紅的豎瞳。那些噬骨蛭頓時僵直,表皮迅速泛起灰敗的死氣,轉眼就化作了地上一灘腥臭的膿水。她腳步不停,卻刻意放重了聲音:“跟著我的腳印走,半步都錯不得。”
許星遙這才看清,看似普通的山路上布滿了色彩豔麗的菌斑。最小的呈胭脂色,表麵布滿金色星點;最大的靛藍色斑塊邊緣,還緩緩開合著一圈細密的齒狀菌褶。瑤溪歌的繡鞋每次點地,鞋尖的銀鈴都會發出特定的韻律,那些菌斑便隨之微微收縮。
“嘶——”林澈突然倒抽冷氣,他的鹿皮靴底不知何時粘上了一團透明膠質。那東西見風就長,眨眼間就裹住他整個右足,靴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瑤溪歌腕間銀鐲相擊,三枚淬了丹砂的銀針破空而出,針尾係著的朱砂繩在空中交織成咒印。黏液觸到咒印立刻沸騰,最終凝成一顆琥珀色的珠子,“啪嗒”滾落在菌斑之間的空隙處。
“百年蛛蠱的陷阱,幸好隻是幼體。”她撿起珠子對著天空看了看,“倒是製藥的好材料。”
山路越來越窄,兩側岩壁上開始出現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裡都探出半截蟲屍,有的像蜈蚣卻長著人臉,有的似蜘蛛卻生著鳥喙。周若淵的洞簫始終保持著《清心咒》的韻律,音波在岩壁間反彈,形成無形的防護。
轉過一道犬牙交錯的隘口,瑤溪歌突然停步:“到了。”
前方霧氣散開,露出一個巨大的山洞入口。洞頂垂下的鐘乳石全部是中空的,裡麵灌滿熒光液體,無數蠱蟲在液體內遊動,將整片洞壁映得如同星空。洞口地麵鋪著一層細密的骨粉,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千蠱道。”她指向洞內,聲音有些發顫,“每一步都會觸發不同蠱毒,跟緊我的影子走。”
洞內的景象超出所有人想象。
通道兩側的岩壁完全由密密麻麻的蟲巢構成,每個巢穴裡都沉睡著不同種類的蠱蟲。有些巢穴外掛著半透明的人皮,上麵用血畫著符咒;有些巢穴前擺著小巧的青銅鼎,鼎中燃燒的綠色火焰裡蜷縮著嬰兒形狀的煙霧。
“左邊第七步,會驚動屍語蛾。”瑤溪歌的銀鈴懸浮在前方引路,“它們的鱗粉能讓死人開口,但活人沾上會變成啞巴。”
周若淵突然拽住許星遙的後領:“彆動!”
一隻巴掌大的七彩蜘蛛正從洞頂垂絲而下,幾乎擦著許星遙的鼻尖。那蜘蛛腹部生著一張酷似人臉的麵孔,此刻正對著他們詭異地微笑。瑤溪歌的骨牌猛地亮起紅光,蜘蛛立刻縮回絲線,消失在鐘乳石叢中。
“情麵蛛。”她額頭滲出冷汗,“被它咬一口,會愛上見到的第一個活物,哪怕是隻癩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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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聞言立刻捂住嘴,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調侃硬生生憋了回去。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空氣變得潮濕悶熱。地麵出現一灘灘彩色水窪,水麵不時冒出氣泡,每個氣泡破裂時都釋放出不同顏色的煙霧。
“閉氣!”瑤溪歌突然撲向許星遙,兩人滾進一處凹槽,周若淵則拽著林澈貼到岩壁上。方才他們站立的地方騰起一團粉紅煙霧,煙霧中隱約可見糾纏的男女形體。
“合歡蠱霧。”瑤溪歌從凹槽裡爬出來,發間的銀鈴少了一枚,“吸入者會……”她耳根突然泛紅,及時改口,“會跳舞跳到力竭而亡。”
林澈剛要說話,腳下突然一空。整塊地麵塌陷下去,露出個丈許寬的深坑。坑底堆滿白骨,骨堆中央坐著個穿嫁衣的女子,聽到動靜緩緩抬頭。她的蓋頭下根本沒有臉,隻有一團蠕動的百足蟲。
“彆看她的眼睛!”瑤溪歌的警告晚了一步。
林澈的眼神瞬間渙散,抬腳就要往坑裡跳。周若淵的洞簫及時橫在他頸前,一縷音波順著經脈直衝靈台。林澈猛地清醒,短戟脫手飛出,將嫁衣女子釘在骨堆上。女子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身體“砰”地炸開,無數蜈蚣如潮水般湧上來淹沒了短戟。
“走!”瑤溪歌抓起林澈另一把短戟,帶頭衝向通道儘頭。
四人狂奔的身影驚醒了沿途所有蠱蟲。岩壁上的巢穴紛紛開裂,各色毒霧如彩綢般追在他們身後。許星遙的封靈針突然發燙,一股灼熱感順著經脈蔓延。這反而讓他跑得更快,仿佛有團火在逼著他逃離危險。
前方出現一道微光,瑤溪歌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骨牌上。牌麵蛇紋完全活了過來,化作一條青光巨蟒開路。蠱蟲們遇到青光紛紛避讓,四人趁機衝出通道,跌入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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