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奴?”許星遙聞言一怔,這個詞他是第一次聽說,但僅從這兩個字的字麵組合與木老沉重的語氣來看,便隱隱感到一絲不祥之意,不由得追問道:“木老,敢問這靈奴是……”
木老歎了口氣,眼中流露出幾分憐憫與無奈:“道友久居海外,不知曉也屬正常。這靈奴……唉,乃是這垂雲大陸愈演愈烈的一樁……罪業!”
“罪業?”許星遙的心沉了下去,能讓一位慈祥老者用上如此沉重的字眼,其背後所代表的殘酷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木老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解釋道:“所謂靈奴,並非是尋常的奴仆雜役。他們是被一些人人,以秘法禁製或是直接暴力手段強行控製,剝奪了自由與道途的修士。”
“這些不幸淪為靈奴的修士,來源複雜。有些是不幸落單被擒的散修,有些是各方勢力爭鬥後留下的俘虜,但更多的,是被專門乾這種勾當的組織聯合外部宗門勢力,從更為貧瘠混亂的其他大陸大批量弄過來的。”
許星遙聽到這裡,不由發問道:“他們被剝奪自由,強迫勞作?”
“若隻是強迫勞作,或許還不算罪惡。”木老搖了搖頭,“他們被剝奪的是自己的一身修為本源。在那些掌控者眼中,靈奴是被視作一種可以不斷壓榨的資源。”
“壓榨修為根源?”許星遙感到一股涼意從脊背升起,“如何壓榨?”
“方式有很多種。”木老的聲音帶著厭惡與憤怒,“最常見的,是強迫靈奴日夜不休地運轉功法進行修煉,然後再通過預先布置好的陣法,將其辛辛苦苦修煉積攢來的靈力,強行抽取給其主人吸收,用以提升主人的修為。此等手段無異於涸澤而漁,靈奴根基會因此受損,修為不進反退,直至徹底枯萎,最終油儘燈枯而亡。”
“還有更為歹毒的。”木老眼中閃過一絲驚懼,“有些要煉製特殊法器丹藥的修士,他們會四處搜尋擁有特殊體質或者修為契合的人,作為活的藥引或器胚,日夜不停地抽取這些可憐人的本源之力,用以滋養自己的丹藥法器。直至受害者修為儘廢,神魂枯萎,下場比直接被抽乾靈力更為可怖。”
“此外,”木老的語氣已經帶上了深深的疲憊,“還有些人會將靈奴統一打上禁製,像驅使牲畜一樣,讓他們去探索那些九死一生的秘境遺跡,或者去開采那些蘊含劇毒煞氣的絕地礦脈。在這些地方,靈奴的生死根本無人關心,他們純粹被當作可以隨意消耗的工具……”
木老每詳細說一種方式,許星遙的心便如同被浸入冰水般,陰冷一分。“難道……就無人管束嗎?遊天殿不是號稱統禦垂雲大陸嗎?”他忍不住問道。
木老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管?他們怎麼管?或者說,他們究竟願不願意真心去管?道友以為,在這垂雲大陸之上,這靈奴一事背後,最大的受益者,甚至可以說是最主要的推動者,究竟是誰?”
許星遙腦中劃過一道閃電,一個可怕的答案瞬間浮現,他脫口而出:“難道就是……遊天殿自身?”
“不錯。”木老恨聲道,“而且主要就是那雲梭隊。他們常年對外征伐,擄掠人口最為便利。他們掌控著遊天殿超過七成的海外航線,擁有大量需要苦力的礦場靈園。使用靈奴,能讓他們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成本,榨取驚人的利益。那些依附於他們的修真勢力,也紛紛效仿,視此為快速積累修煉資源的捷徑。”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而巡天衛,主要負責宗門內部秩序。他們中的一部分高層,則認為這種竭澤而漁的方式殘酷不仁,長久下去必生大患,且容易引發底層修士的劇烈反抗,動搖整個遊天殿的道統根基。因此,他們頗有微詞,甚至會在某些時候出手乾預。”
“那禦法閣呢?”許星遙追問道。
“禦法閣?”木老搖了搖頭,“他們掌管功法丹器。其中有人認為靈奴製度有傷天和,違背道義。但也有人沉迷於利用靈奴進行一些危險的丹器實驗,態度搖擺不定,更多是取決於自身的利益需求。”
“所以……現在的混亂,其中很大一部分,也包括了圍繞靈奴的爭鬥?”許星遙聲音乾澀地問道。
木老點點頭,歎息道:“雲梭隊為了維持乃至擴大靈奴來源,不斷強硬地向外擴張。巡天衛則時常以剿匪為名,突襲雲梭隊控製的礦場和靈田,雙方摩擦不斷。我們這些散修,一旦在外落單,被任何一方盯上,都可能下場淒慘。要麼被雲梭隊的人抓去充作靈奴,要麼被巡天衛強行征召去當對抗雲梭隊的炮灰。”
“尤其是你我這般的靈植夫……”木老看向許星遙,語氣帶著提醒,“更需加倍小心。”
“靈植夫?”許星遙有些不解,“靈植夫修為普遍不高,為何也會成為重點目標?”
木老道:“靈植夫常年與草木靈氣打交道,大多性情溫和,修為進展相對緩慢,不擅爭鬥,所以才更容易被視為軟柿子。而且,許多靈植夫對木係、土係靈氣感應敏銳,甚至有些天賦異稟者,其靈力天生就帶有滋養催生靈植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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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時會專門擄掠靈植夫,將其囚禁在藥園,強迫他們日夜催生靈藥,或者直接抽取其生機本源。這種靈奴,被稱為藥奴,下場往往比那些普通靈奴更加淒慘……”
木老見他神色凝重,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過於駭人,便緩和了語氣,寬慰道:“當然,道友也不必過於憂心。我紫桐穀向來與世無爭,穀中居住的道友們也大多性情平和,懂得抱團取暖,互相照應。那些人暫時還看不上我們這點貧瘠的家當。隻要道友平日莫要輕易被外界修士所惑,獨自遠離山穀範圍,安全應當還是無虞的。”
他拍了拍許星遙的肩膀,語氣重新變得和藹:“老夫今日告知你這些,並非是要嚇阻你,隻是讓你心中能提前有個提防,日後行事,少幾分無謂的風險。”
許星遙深吸一口氣,向木老拱手深行一禮:“多謝木老坦言相告,這些金玉良言,在下定會謹記於心。”
離開俗務堂,許星遙的心情比來時沉重了不少。木老關於靈奴的一番話,在他眼前揭開了垂雲大陸繁華表象下血腥殘酷的一角。
他定了定神,按照木老的指點,向著山穀東側那片山坡走去。
山坡地勢平緩,陽光充足,靠近溪流上遊,水源充沛,靈氣也確實比穀口區域濃鬱不少。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不少開辟好的靈田。
一些正在田間勞作的修士注意到許星遙這個生麵孔,大多隻是投來好奇的一瞥,便繼續忙活手頭的工作,並沒有人上前打擾。
許星遙在山坡上尋覓了片刻,最終選中了一處背靠著山岩的角落。這裡有一小片平坦的空地,稍加整理便可開辟成靈田,旁邊還有一棵年份不小的紫葉梧桐,茂密的樹冠投下愜意的蔭涼。
他對此處很是滿意,立即開始動手清理雜草碎石,平整土地。
作為靈植夫,搭建一個臨時的居所和藥園,對他而言並非難事。從附近的林間選取合適的木材,以靈力稍作處理……不過小半日的功夫,一座簡陋卻結實的小木屋便已初具雛形,屋前也開辟出了兩畦規整的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