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城西的一個小型市民廣場上，臨時搭建的舞台雖然簡陋，卻也掛上了色彩斑斕的裝飾和寫著“城市新聲音樂節”的橫幅。音響設備不算頂級，但足以將聲音傳遞到廣場的每個角落。觀眾稀稀拉拉，大多是周末出來散步曬太陽的附近居民，推著嬰兒車的父母，牽手的情侶，還有幾個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老人。氣氛輕鬆隨意，與其說是音樂節，更像是一場社區聯歡。
林硯和蘇清鳶提前半小時到了現場。蘇清鳶背著她那把視若珍寶的吉他，手裡拎著裝有那件白色連衣裙的袋子。她今天素麵朝天，隻塗了點潤唇膏，但清秀的五官和獨特的氣質在人群中依然很顯眼。
“我去後台準備一下。”蘇清鳶指了指舞台側麵用簡易圍擋隔出來的區域，對林硯說。她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但林硯敏銳地捕捉到她微微抿緊的嘴唇和下意識攥緊袋子的手指——她在緊張。
“好，你去吧，我就在台下等你。”林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彆緊張，就當是平時練習一樣。”
蘇清鳶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後台。
林硯在舞台正前方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站定。他看著蘇清鳶消失在後台入口，心裡也莫名地跟著緊張起來。他能想象到，對於一個曾經站在萬人體育場中央的偶像來說，眼前這個簡陋的小舞台和稀疏的觀眾，落差有多大。但正因為如此，她此刻的勇氣和堅持才更顯得珍貴。
音樂節準時開始。第一個上場的是一個本地的民謠樂隊，唱了幾首原創歌曲，旋律輕快，吸引了一些路人駐足聆聽。第二個是一個抱著電子琴的男生，自彈自唱了幾首流行情歌，水平中規中矩。
很快，主持人報幕：“接下來，有請獨立音樂人——蘇清鳶！為大家帶來她的原創歌曲！”
聽到這個名字，林硯精神一振，立刻挺直了腰板，目光緊緊鎖定在舞台入口處。
蘇清鳶走了出來。她換上了那件白色的連衣裙，裙子確實如她所說，有些緊了，尤其是腰部和胸部，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線，但也讓她行動間顯得有些拘謹。她沒有華麗的妝容，沒有炫目的燈光，隻是素淨著一張臉，抱著木吉他，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那隻立式麥克風前。
午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給那件舊連衣裙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也照亮了她微微低垂的、帶著些許不安的側臉。她站在這個對她而言堪稱“迷你”的舞台上，看著台下零零散散、大多心不在焉的觀眾，握著吉他琴頸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
林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蘇清鳶的緊張，那種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忐忑。
就在這時，蘇清鳶的目光掃過台下，恰好與林硯的視線對上。林硯立刻朝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用力地、無聲地對她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眼神裡充滿了毫無保留的信任和鼓勵。
看到林硯的笑容和手勢，蘇清鳶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將所有的緊張都吸入肺中再緩緩吐出。她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高度，對著話筒，聲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但清晰地傳遍了廣場：
“大家好，我是蘇清鳶。下麵帶來一首我的原創歌曲——《逆光飛翔》。”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她不再看台下，而是微微低下頭，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懷中的吉他上。指尖撥動琴弦，一段乾淨而帶著些許憂傷的前奏流淌出來。
前奏過後，她抬起頭，閉上眼睛，輕輕開口：
“逆著風的方向，翅膀沾滿塵埃，
看不清的未來，腳步有些徘徊……”
她的聲音一出來，原本有些嘈雜的廣場竟然奇異地安靜了幾分。那聲音不像她全盛時期那樣清亮高亢，反而帶著一種經曆世事後的沙啞和質感，但情感極其飽滿，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重量，直擊人心。她唱出了歌詞中的迷茫和掙紮，也唱出了那份不肯熄滅的微光。
當她唱到副歌部分時，林硯的心跟著提了起來。這是經過他“略懂”指點修改的地方。
“逆光飛翔，不放棄希望……”
蘇清鳶的聲音在這裡微微揚起，那個林硯建議加入的、輕微向上的轉音被她運用得恰到好處，自然而流暢，瞬間將歌曲的情緒推上了一個小高潮，充滿了掙脫束縛、向上飛翔的力量感！
“哪怕跌跌撞撞，也要向著光亮……”
“逆光飛翔，不懼那風浪……”
“相信總有一天，能觸摸到夢想……”
她的演唱越來越投入，越來越放鬆。最初的緊張感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浸在音樂中的忘我和享受。她的眼神不再飄忽，而是變得堅定而明亮，仿佛真的有光從裡麵透出來。那是屬於“歌手”的光芒，是她渴望已久、失而複得的舞台感覺！
台下的觀眾也被這真摯的演唱打動了。散步的人停下了腳步，推著嬰兒車的媽媽輕輕搖晃著孩子，長椅上的老人抬起了頭，甚至有幾個年輕人拿出了手機，對著舞台拍照、錄像。雖然人數不多，但那種專注傾聽的氛圍，卻比敷衍的掌聲更讓人感動。
林硯站在台下，看著舞台上那個仿佛在發光的蘇清鳶，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欣慰。他知道，她找回了那種感覺，那種與音樂、與舞台融為一體的感覺。這件舊裙子，這個小舞台，這些稀疏的觀眾，此刻都成了她重新起航的最好見證。
他看著她專注的側臉，聽著她充滿力量的歌聲，心裡默默地想：這個小小的舞台，隻是開始。總有一天，她會帶著她的音樂，重新站上更大、更耀眼的舞台，被成千上萬的觀眾看到、聽到。她的光芒，絕不會被埋沒。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
廣場上響起了不算熱烈但十分真誠的掌聲。蘇清鳶抱著吉他，微微鞠躬，臉上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帶著淡淡喜悅的笑容。那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
林硯在台下，用力地鼓著掌，臉上是和她一樣開心的笑容。他知道，對於蘇清鳶來說，今天這場小小的演出，意義非凡。它不僅僅是一次表演，更是一次宣告，一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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