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未停,簷鈴仍響。我轉身朝外走去,腳步未亂,衣袍卻已被冷汗浸透半幅。方才那番話,句句如刀,割的是江東文臣的傲氣,也是自己的退路。若無後手,今日之言不過狂語,明日便成笑柄。
剛行至廳口,身後傳來張昭一聲冷喝:“諸葛先生且慢!”
我止步,不回頭。
他聲音沉如鐵:“你口口聲聲言戰,斥降者為囚徒,可有憑據?若隻憑一張利口,便要孫將軍舉全境之力與曹操為敵,豈非兒戲?”
腳步聲起,顧雍、虞翻、步騭皆離席而立,列於張昭身後。十餘雙眼睛齊盯我背影,如芒在脊。
魯肅欲言,被顧雍抬手攔下。
我緩緩轉身,目光掃過眾人。張昭須發微顫,眼中怒意未消,卻藏了一絲試探。他知道,我若無依仗,絕不敢如此放言。
“憑據?”我冷笑,“你們要的是什麼憑據?三軍列陣?糧草堆積?還是我當場斬一曹將?”
虞翻冷哼:“若先生真有破敵之器,何不示眾?否則空談拒曹,不過敗軍之將逞口舌之快。”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你想看真東西?”
未等他回應,我已抬手,袖中槍柄微露。
廳內驟靜。
我指向庭中那株垂柳:“五十步外,主枝離地七尺,橫出三尺有餘。我若一槍斷之,你們還敢說我不堪一戰?”
張昭皺眉:“荒唐!五十步外斷枝,豈是人力可為?莫非你要射箭?”
“不用箭。”我說。
話音落,槍已出袖。
黑鐵短管,無弓無弦,通體冷厲。我舉臂平抬,瞄準柳枝,扣動扳機。
“砰!”
一聲炸響,如驚雷劈空。廳內燭火猛晃,眾人齊縮頸。那柳枝應聲而斷,焦黑截麵冒著輕煙,飄然落地。
滿廳死寂。
張昭臉色煞白,踉蹌後退半步,撞上案幾,茶盞翻倒,滾水潑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隻死死盯著地上斷枝,嘴唇微張,似要說話,卻發不出聲。
顧雍雙拳緊握,指節泛白。虞翻後退兩步,撞到柱子,才猛地驚醒。
“妖……妖器!”他終於擠出兩字。
我垂下手臂,槍口朝地,緩緩收回袖中。布帛摩擦金屬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妖器?”我冷笑,“博望坡那一聲‘天雷’,炸得夏侯惇潰不成軍,是妖術?長阪橋三百人列陣,曹軍不敢前,是妖術?你們不敢戰,便把所有看不懂的東西,都叫作妖術?”
無人應答。
我逼近一步:“我軍五百銳士,人人配有此器。三日之內南下荊南,取長沙、下桂陽,不靠天命,不靠神助,靠的就是這一聲槍響。誰若不信——大可隨我去前線看看。”
步騭喉頭滾動,低聲道:“此物……真能破軍?”
“一發可斃百人。”我聲如寒鐵,“若架於城樓,千軍萬馬,亦不敢近。”
顧雍顫聲:“此等利器,豈是人力所能禦?”
“人力不能,那就彆碰。”我目光掃過他們,“可你們若連看都不敢看,談何決斷天下大勢?”
魯肅終於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先生,此舉恐激眾怒。”
我側目看他:“激怒?不,我是讓他們看清楚——在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器,是有人敢用它,去打碎你們跪著求來的安穩。”
說罷,轉身就走。
身後,張昭猛地抬手:“諸葛!”
我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