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攥在手中,指節泛白。我將它遞向火盆,火焰舔上紙角,字跡蜷縮成灰。
“地道已封,掘出的油罐全數焚毀。”薑維站在我身側,聲音壓得低,“工部查驗過木架,浸的是西域火油,引信殘片上有魏國軍器監刻痕。”
我沒有答話,隻盯著那團熄滅的餘燼。
他們還在試。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可這次是地道,下次呢?糧倉?水渠?宗廟?
不能再等了。
三日後,校場風起。
我立於高台之上,鐵板已在三百步外豎起三層,層層疊扣,厚逾九寸。玄鐵冷光映著日頭,像一麵不可撼動的牆。
台下將士列陣而立,文官站在東側廊下,有人交頭接耳。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能猜到——無非是“火藥雖利,終究奇技”,或是“重甲堅盾,豈是一炮可破”。
馬謖也在其中。他昨夜求見,被我拒了。現在他站在人群裡,袖手不動,眼神卻一直往這邊瞟。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也曾說,火藥該昭示天下。
可今日若不能一擊破甲,誰還會信這力量?誰還肯守那《火器監典》的七級密令?
“準備。”我開口。
小娥捧著托盤走上高台,上麵覆著黑布。她掀開一角,露出一枚暗灰色彈頭,表麵有螺旋紋路,尾部嵌著銅環。
這是新配的穿甲彈。硝、炭、硫按新比例研磨,加了鎢粉壓鑄成型,外殼淬火三次,硬度堪比精鋼。
她雙手遞來。
我沒有接,隻從袖中抽出一支特製裝填杆,親自將彈推入炮管。動作很慢,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這彈,隻有我能裝。
炮組早已校準諸元。炮口微仰,對準鐵板中央。
薑維立於台側,目光掃過觀禮人群。他站姿鬆而不散,右手虛按在腰間銅牌上。
我知道他在防什麼。
一聲令下,炮手點火。
轟!
炮彈離膛而出,劃出一道低平弧線,飛得極穩。落地前刹那,速度驟增,如鷹撲兔。
撞上鐵板那一瞬,沒有爆炸,隻有一聲尖銳至極的撕裂聲,像是金屬被活生生扯開。
三層玄鐵,從中洞穿。
最外層炸出碗大缺口,中間層扭曲翻卷,最後一層背麵崩出星狀裂紋,正中央一個兩寸圓孔,邊緣光滑如削。
塵未落,鐵屑仍在空中飄。
全場死寂。
軍械司主簿衝上前丈量,回來時筆都拿不穩:“三百步……一發……洞穿三重玄鐵。”
台下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西側看台第三排,一人猛然起身。
他穿的是蜀軍雜役服,但步伐不對——落地太輕,肩沒晃,顯然是練過的人。
他右手一揚,寒光直奔我咽喉。
是匕首。刃呈柳葉形,尖端發藍,必是淬了毒。
我沒動。
薑維動了。
他手腕一抖,腰間銅牌脫手飛出,旋轉如輪,正打在那人腕骨上。
哢。
匕首偏斜,釘入我腳前三尺地麵,顫個不停。
那人還想逃,但左右親兵已撲上去,將他按跪在地。
我走下台階,一步步靠近。
他抬頭看我,眼裡竟無懼意,隻有恨。
“你們魏國。”我蹲下身,與他平視,“到現在還不信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