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賈母強撐著身體,逐一拜訪了幾家與賈家世代交好的勳貴府邸。
她先是去了鎮國公牛府。牛繼宗之母,牛老夫人親自接待,態度熱情周到。然而,當賈母委婉道明來意,希望牛家能在陛下或太上皇麵前為賈珍、賈赦美言幾句時,牛老夫人臉上的笑容雖未減,語氣卻變得推諉起來:“老姐姐,不是我不肯幫忙。隻是…您也知道,如今陛下聖心獨斷,最厭煩臣下結交串聯,乾預司法。此事涉及天家威嚴,我們牛家…實在是不敢貿然開口啊。若是旁的事,定當儘力…”
賈母心中黯然,又轉道理國公柳府。柳芳之母同樣禮數周全,聽完賈母的訴說,卻是連連歎氣:“唉,老妹妹,珍哥兒和赦哥兒這次…確實是太孟浪了!怎可去招惹公主的產業?這…這讓我等如何開口?一個不好,怕是連自家都要被牽連進去。實在是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接連碰了幾個軟釘子,賈母意識到果然如此。往日裡稱兄道弟、姻親相連的世交,到了這真正關乎家族存亡、可能觸怒天顏的時刻,都選擇了明哲保身。所謂的世交情誼,在現實的利害麵前,竟是如此脆弱。
萬般無奈之下,賈母隻得動用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張牌——居住在深宮、輩分極高的甄老太妃。
她換上最莊重的命婦服飾,手持玉牌,遞牌子請求入宮覲見。所幸,甄老太妃並未拒絕。
慈寧宮偏殿內,甄老太妃樂嗬嗬地拉著賈母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雅兒,可是好久沒來看我這老婆子了。最近在忙些什麼?身子骨可還硬朗?”
賈母勉強笑道:“勞老太妃掛心,一切都好。隻是年紀大了,比不得您精神矍鑠。您瞧,我這白頭發,可是越來越多了。”
甄老太妃端詳著她,歎道:“是啊,歲月不饒人。想當年咱們在金陵時,你還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呢…如今也都兒孫滿堂了。兒孫們可還省心?”
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兒孫身上。賈母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便將昨日賈珍、賈赦如何糊塗、如何闖下彌天大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末了,起身便要跪下行大禮:“老太妃,如今能救賈家、救那兩個孽障的,隻有您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在太上皇或陛下麵前,代為求求情吧!”
甄老太妃連忙扶住她,看著賈母那憔悴惶恐、全然不似年輕時明媚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憐憫。想起當年自己初入宮闈,家世不顯,多得賈家暗中照拂提攜,這份情誼,她一直記著。她拍了拍賈母的手,柔聲道:“快起來,快起來。唉…孩子們不爭氣,真是苦了你了。罷了,罷了,這事…我試著去說說看吧。”
賈母聞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千恩萬謝後方才離去。
看著賈母蹣跚離去的背影,甄老太妃幽幽歎了口氣。她想起賈母年輕時是何等的光彩照人、精明強乾,如今卻為了不成器的兒孫奔波乞憐,落得如此淒惶境地,心中不免感慨萬千。她自身是個極豁達通透之人,對兒孫福分看得很淡。她自家那些甄家後輩在江南的所作所為,她並非一無所知,隻是深知管不了,也不想管,將來是福是禍,皆是他們自己的造化。她本想勸勸賈母看開些,但轉念一想,自己如此想,不代表彆人也能如此豁達,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罷了,就當是償還昔日賈家那份恩情吧。
與此同時,養心殿內,景平帝正在批閱奏折。他看到了順天府尹杜遠程呈送上來的關於昨日寧國府一事的詳細奏報。
景平帝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這其中必有蹊蹺。楚菀卿怎麼會突然在京城有產業?還恰好是如今風頭最盛的陶然居?再結合賈琮與楚菀卿之前的交集,他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這定然是自己那寶貝女兒為了幫那小子的忙,臨時弄出的“皇產”名義!
他不由搖頭失笑:“這個杜遠程,真是個沒骨頭的軟柿子!上次被王子騰逼一逼,就徇了私;這次又被菀菀這丫頭逼著改了房契…”
但笑過之後,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賈家…寧榮二府…真是爛到根子裡了!子弟如此不堪,貪婪愚蠢!他手指輕輕敲著禦案,心中盤算開來:“這…倒是個機會。能否借此,削降賈赦的一等將軍爵?然後將寧國府的爵位直接革去?”
就在他深思權衡之際,值守太監進來稟報:“陛下,老太妃和安怡公主殿下在外求見。”
景平帝微微一怔。老太妃雖深居簡出,但地位尊崇,且一向與楚菀卿親近,這他是知道的。但這二人一同前來,卻是少見。所為何事?他暫時按下心思,起身道:“快請。”並親自走下禦座相迎。
“給皇帝請安了。”甄老太妃在楚菀卿的攙扶下,笑嗬嗬地說道。
“兒臣給父皇請安!”楚菀卿也乖巧行禮。
景平帝連忙扶住老太妃:“老太妃您快請坐,何須多禮。菀菀,你也起來。”他扶著老太妃坐下,寒暄道:“近日政務繁忙,未能時常去給您請安,您身子可好?”又看向楚菀卿,故意板起臉,“你這丫頭,這幾天又跑哪裡野去了?沒惹老太妃生氣吧?”
楚菀卿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父皇冤枉,我陪著老祖宗解悶還來不及呢!”
稍作寒暄,楚菀卿便說明了來意:“父皇,女兒今日與老祖宗前來,是為了…為了昨日寧國府那樁事。想請父皇…稍稍從輕發落賈家。”
老太妃也接口道:“皇帝啊,賈家那兩個小子固然混賬該死,但念在其祖上功勳,能否…酌情保留一下他們的爵位?小懲大誡便罷了。”
景平帝故作驚訝:“哦?昨日之事?朕剛看了順天府的奏報,還未來得及細想。老太妃,菀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的還勞動您二位一同來說情?”
原來,賈母走後,甄老太妃細想此事關乎楚菀卿,自己直接去找太上皇或皇帝求情並不妥當,便先尋了楚菀卿,將賈母的懇求轉述,並委婉地表達了希望她能網開一麵的意思。
楚菀卿雖然心中惱恨賈珍、賈赦,很想借此機會幫賈琮徹底出了這口惡氣。但宮中輩分最高對自己又一向很好的老太妃親自開口,她實在不好拒絕。更擔心若堅持嚴懲,會讓老太妃對賈琮產生不好的印象,反而於賈琮不利。思慮再三,她隻得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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