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便利店裡,那盞昏黃的煤油燈下。
顧淵一行人,圍坐在剛燃起來的火堆旁。
火光雖然不大,但卻足以驅散那刺骨的寒意,帶來一絲久違的溫暖。
周毅他們幾個,一人手裡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茉莉花茶。
那顆因為恐懼而狂跳不止的心,也終於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他們一邊喝著茶,一邊心有餘悸地看著外麵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大爺,您…您一直都住在這裡嗎?”
周毅還是沒忍住,對著那個依舊在看報紙的老大爺,小聲地問道。
“住?”
老大爺聞言,笑了。
“算是吧。”
他放下手裡的報紙,指了指自己腳下這片小小的便利店。
“我啊,就是這片公園的一個看門人。”
“從這公園建好的第一天起,我就在這裡了。”
“看了百年的日出日落,也看了百年的花開花謝。”
“後來,公園要拆了,改建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都走了,就我,懶得動彈,就留了下來。”
他說得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往事。
但顧淵卻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這個公園,至少也有百年的曆史了。
而眼前這個老大爺,看起來雖然蒼老,但也不像是那種活了上百歲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子香火氣息,越來越濃了。
“大爺,您…”
蘇文的怔怔地盯著那盞老舊的煤油燈,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和敬畏。
“您…是這裡的…境主?”
他問得很小心,生怕觸犯了什麼禁忌。
他不敢用“土地爺”這種褻瀆的稱呼,而是用了道家裡對一方地靈最尊敬的稱謂。
老大爺聞言,愣了一下。
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境主?”
“哈哈哈!小夥子,你這想象力,可比我這報紙上的故事,要精彩得多嘍!”
他擺了擺手,笑道:“老爺子我啊,就是個看大門的,而且現如今這世道,哪還有什麼神仙?”
“隻不過啊…”
他看了一眼外麵那片濃鬱的黑暗,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在這裡看門看久了,跟這片地,也就熟了。”
“它舍不得我走,我也舍不得它荒廢了。”
“所以啊,我就一直待在這裡了。”
“至於你們…”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周毅他們。
“你們今天,也算是命大。”
“要是再晚進來半個時辰,等那河裡的老龍王徹底醒了。”
“那就算是真的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們了。”
“老龍王?”
眾人聞言,心裡又是一緊。
“是啊。”
老大爺點了點頭,指了指江心的方向。
“那家夥,可是在這江底下,睡了好幾百年了。”
“以前,有河裡的龍王廟和岸上的城隍廟鎮著。”
“後來,也有人用鐵錘和爐火,給它講了講岸上的規矩。”
“可現在嘛…”
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然而“鐵錘和爐火”這幾個字。
卻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瞬間打開了虎哥和周毅他們記憶的閘門。
虎哥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緊。
周毅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
而蘇文的目光,則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顧淵。
他想起了那幅被老板珍藏的畫,想起了畫中那萬家燈火熔於一爐的悲壯。
唯有顧淵。
隻是將杯中已經微涼的茉莉花茶,一飲而儘,沒有看任何人。
老大爺將眼前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了然。
他的目光在周毅、虎哥等人身上一一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