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窗外飄進來的、初秋雨後的濕冷。林野把保溫杯放在桌角,杯壁上凝的水珠順著杯身滑下來,在審訊記錄紙上洇出一小圈濕痕。他抬眼時,正撞見對麵椅子上的王哲把右手往桌下縮了縮——那隻手的指節還泛著青白色,像是剛攥過什麼硬東西。
王哲,我們第三次找你了。林野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空調出風口的嗡嗡聲,李默現在還在icu,醫生說他肝損傷的指標雖然降了,但能不能醒、醒了之後能不能再碰實驗,都不好說。王哲的喉結動了動,他沒看林野,目光落在桌角那盞台燈的陰影裡。台燈是特意換的暖光,可照在他臉上,卻隻顯露出一種僵硬的蒼白。我知道……我昨天去醫院門口了,沒敢進去。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我真的沒做什麼,林警官,我和李默是同組的,我們一起做了半年的課題,我怎麼會害他?
林野沒接話,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照片推過去。照片是實驗室的監控截圖,畫麵有點模糊,但能清楚看到9月17號晚上七點二十一分,王哲穿著白大褂站在試劑櫃前,手裡拿著的正是李默第二天要用來做細胞培養的胎牛血清試劑瓶。“你說你9月17號晚上沒去過實驗室,說你那天加班到八點,直接回了宿舍。林野指著照片裡的時間戳,但監控顯示你七點十五分進了實驗室,七點四十分才出來。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麼?王哲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垮了一下,他的手指在桌沿上摳了摳,指甲縫裡還沾著點淡褐色的東西——林野記得,昨天去王哲宿舍搜查時,他書桌上放著一盆多肉,花盆裡的土就是這個顏色。我……我是回去拿東西。王哲的聲音比剛才更虛了,我下午把筆記本落在實驗室了,怕第二天早上趕不及,就回去拿了。
拿筆記本需要二十五分鐘?林野又抽出一張紙,是實驗室的物品領用記錄,而且你拿完筆記本,還從試劑櫃裡領了一瓶疊氮化鈉’——登記的用途是實驗空白對照,但你們組最近的實驗方案裡,根本不需要用疊氮化鈉做對照。更巧的是,李默那瓶被汙染的胎牛血清裡,檢測出的就是疊氮化鈉的殘留,濃度是0.05,剛好能讓細胞全部死亡,又不會立刻讓人看出試劑有問題。
王哲的臉瞬間沒了血色,他猛地抬頭看林野,眼睛裡滿是慌亂,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不是我!那疊氮化鈉是我用來做自己的小實驗的,跟李默沒關係!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一道刺耳的聲響,你們不能因為我領了試劑,就說我投毒!說不定是彆人拿了我的試劑,說不定是李默自己不小心汙染了!彆人拿你的試劑?林野從文件夾裡拿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裡麵裝著一支黑色的簽字筆,這是在你實驗室的抽屜裡找到的,筆帽上有你的指紋,筆杆上沾著的試劑殘留,和李默那瓶血清裡的疊氮化鈉完全吻合。我們還查了你的購物記錄,9月15號,你在網上買了一支1的無菌注射器,收貨地址填的是實驗室樓下的快遞櫃。
王哲的嘴唇開始發抖,他想說什麼,卻隻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林野看著他的樣子,放緩了語氣:王哲,我知道你和李默的論文署名有爭議。你們組那篇投《細胞研究》的論文,最初的實驗設計是你提的,但後續的關鍵數據都是李默做出來的,所以導師把李默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作者,你是第二作者。你為此找過導師兩次,還在實驗室的微信群裡跟李默吵過架,對吧?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王哲最後的偽裝。他突然捂住臉,指縫裡傳出壓抑的嗚咽聲。審訊室裡靜了下來,隻有他的哭聲和空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林野沒催他,隻是把一杯溫水推到他麵前。
過了大概五分鐘,王哲才放下手,眼睛紅得像兔子,臉上還掛著淚痕。是……是我嫉妒他。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我從本科就跟導師做實驗,做了三年,都沒出什麼像樣的成果。李默是研一才進來的,才半年,就做出了那麼關鍵的數據……導師總誇他,說他是學術天才,連係裡的教授都圍著他轉。
他拿起那杯溫水,卻沒喝,隻是緊緊攥著杯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篇論文,我本來以為第一作者肯定是我。我花了三個月查文獻,設計實驗方案,每天泡在實驗室裡調試儀器,連周末都沒休息過。可李默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好像什麼都懂,做實驗又快又準,連最難的細胞轉染都一次成功。導師說,沒有他的關鍵數據,這篇論文根本投不出去,所以第一作者必須是他。王哲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抹了一把臉,語氣裡滿是不甘和委屈:我不服氣!憑什麼?我做了那麼多前期工作,他隻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我找導師理論,導師說我心態不好,還讓我向李默學習。我找李默談,想讓他把第一作者讓給我,他說學術講究實事求是,數據說話,還說我能力不夠就彆嫉妒。那天晚上,我在宿舍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越想越生氣。王哲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點恐懼,我知道李默第二天要做細胞培養,那是他最後一組關鍵數據,做完就能定稿投稿了。我想,要是他的實驗失敗了,要是他的細胞都死了,那篇論文就投不了,導師說不定就會把第一作者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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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眼神裡充滿了悔恨。我從實驗室的試劑櫃裡拿了疊氮化鈉,又從網上買了注射器。9月17號晚上,我趁實驗室沒人,偷偷溜進去,把疊氮化鈉稀釋後,注射進了李默那瓶胎牛血清裡。我算過濃度,0.05剛好能讓細胞死亡,但又不會立刻有異味,他肯定發現不了……我以為,頂多就是實驗失敗,他再重做一次,耽誤幾天時間。我沒想到……沒想到疊氮化鈉會通過呼吸道和皮膚進入他的身體,會讓他中毒……說到這裡,王哲突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嫉妒他,不該害他……李默那麼優秀,他以後肯定能成為好科學家,是我毀了他……我現在每天都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我真的後悔了……
林野看著他崩潰的樣子,心裡沒什麼波瀾。從事刑偵工作這麼多年,他見過太多因為嫉妒、貪婪而走向犯罪的人,每一個人在懺悔時都顯得無比真誠,但傷害已經造成,再深的悔恨也換不回曾經的一切。
王哲,你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林野拿出審訊記錄紙,放在他麵前,你需要為你的行為負責。現在,把你投毒的詳細過程,包括你購買試劑、注射器的渠道,以及你為什麼選擇疊氮化鈉,都一五一十地寫下來。王哲抬起頭,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拿起筆,手還在抖,寫下第一個字時,墨水在紙上暈開了一個黑點。我……我購買疊氮化鈉是通過一個二手試劑群,群主說可以提供‘實驗用’的試劑,不用登記。注射器是在一個小藥店買的,我跟店員說我是學生,要做動物實驗……
他一邊寫,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林野坐在對麵,認真地聽著,偶爾在記錄紙上補充幾句。窗外的天漸漸黑了,審訊室裡的燈光顯得更加明亮,照亮了王哲臉上的淚痕,也照亮了他筆下那些充滿悔恨的文字。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王哲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看著林野,眼神裡滿是絕望,我毀了李默的未來,也毀了我自己的未來。我本來想畢業後去國外讀博,想做出一番成績,讓我爸媽為我驕傲……現在,一切都完了。
林野把審訊記錄紙收起來,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王哲,你現在能做的,就是配合我們的調查,爭取從輕處理。另外,你應該跟李默的家人道歉,雖然這可能無法彌補你造成的傷害,但至少能讓你自己的良心好受一點。王哲點了點頭,眼淚又流了下來。我會的……我會跟他們道歉,跟李默道歉。如果……如果他能醒過來,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他……
審訊結束後,林野走出審訊室,外麵的走廊裡很安靜,隻有值班民警走動的腳步聲。他拿出手機,給負責李默案件的同事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王哲已經認罪,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太好了,林隊,這樣一來,案件就能儘快結案了。電話那頭的同事語氣很興奮。林野卻沒那麼興奮,他看著窗外的夜空,心裡有些沉重。結案容易,但李默的未來,王哲的未來,都已經毀了。他歎了口氣,“有時候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會因為一點嫉妒,就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學術研究本該是純粹的,是為了追求真理,可現在,卻成了有些人爭名奪利的工具。
電話那頭的同事沉默了一會兒,說:林隊,這就是人性啊。我們能做的,就是查清真相,讓犯罪者受到應有的懲罰,也給受害者一個交代。林野掛了電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夜景。城市的燈光很亮,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這個城市裡的悲歡離合。他想起王哲在審訊室裡崩潰的樣子,想起李默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心裡不禁感慨:嫉妒就像一顆毒瘤,一旦在心裡生根發芽,就會慢慢侵蝕人的理智,最終讓人走向毀滅。
第二天早上,林野帶著王哲的認罪書,去了醫院,見到了李默的父母。李默的母親坐在病床邊,眼睛紅紅的,手裡握著李默的手,臉上滿是擔憂。李默的父親站在窗邊,看到林野進來,連忙迎了上去。林警官,怎麼樣了?找到害我兒子的人了嗎?李默的父親語氣很急切,眼裡滿是期待。
林野把王哲的認罪書遞給他,說:找到了,是李默的同組同學王哲。他已經認罪了,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是因為嫉妒李默的學術能力,不滿論文署名被排在後麵,才在李默的實驗試劑中投毒。
李默的父親接過認罪書,仔細看了起來,手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這個王哲!我兒子待他不薄啊!上次他生日,我兒子還特意給他買了蛋糕,還幫他修改實驗方案……他怎麼能這麼害我兒子!李默的母親聽到這話,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的兒子啊……他那麼喜歡學術,那麼努力,每天都泡在實驗室裡,連飯都顧不上吃……現在,卻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王哲怎麼能這麼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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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看著他們悲痛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叔叔阿姨,你們放心,王哲會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已經把他的認罪書提交給了檢察院,後續會依法處理。另外,王哲也表示,願意跟你們道歉,也願意承擔李默的醫療費用。道歉有什麼用?承擔醫療費用有什麼用?李默的母親哭著說,我兒子的未來怎麼辦?他本來可以去國外讀博,本來可以做出很多有意義的研究……現在,一切都毀了!
林野沉默了,他知道,李默母親說的是事實。王哲的行為,不僅毀了李默的身體,更毀了李默的學術生涯,這是多少錢都無法彌補的。過了一會兒,李默的父親冷靜了下來,他看著林野,說:林警官,謝謝你。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幫我們找到了害我兒子的人。我們希望,法律能給我們一個公正的判決,給我兒子一個交代。
林野點了點頭,說: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們會儘最大的努力,讓案件得到公正的處理。另外,醫生說李默的情況正在好轉,相信他很快就能醒過來。離開醫院後,林野去了實驗室。實驗室裡很安靜,李默的實驗台還保持著他中毒前的樣子,桌上放著他沒做完的實驗記錄,旁邊還有一杯沒喝完的咖啡,已經涼透了。王哲的實驗台在另一邊,上麵空蕩蕩的,隻有幾本攤開的專業書,書頁上還留著他的筆記。
林野走到李默的實驗台前,拿起那本實驗記錄,翻開來看。裡麵的字跡很工整,每一個數據都記錄得很詳細,旁邊還有他的分析和思考。林野能想象到,李默當時在寫這些記錄時,是多麼的認真和專注。他又走到王哲的實驗台前,拿起那本專業書,翻開來看。書頁上的筆記很多,有些地方還畫了重點,但字跡卻顯得有些潦草,能看出他當時的心情可能很浮躁。
林野看著這兩個實驗台,心裡不禁感慨:同樣是熱愛學術的人,同樣是為了追求夢想而努力的人,卻因為一場嫉妒,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結局。一個躺在病床上,前途未卜;一個身陷囹圄,悔恨終生。幾天後,林野收到了醫院的消息,說李默醒了。他立刻趕到醫院,看到李默躺在病床上,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狀態已經好了很多。李默的父母坐在病床邊,臉上滿是喜悅。林警官,你來了。李默看到林野,虛弱地笑了笑。
林野走到病床邊,說:李默,感覺怎麼樣?醫生說你恢複得很好。還行,就是感覺有點累,還有點暈。李默說,我聽說,害我的人找到了,是王哲?林野點了點頭,說:嗯,他已經認罪了,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他說,他是因為嫉妒你的學術能力,不滿論文署名被排在後麵,才在你的實驗試劑中投毒。
李默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他對署名有意見,我也跟他談過,我說我們可以再跟導師商量,看看能不能調整一下署名順序,或者在論文的致謝裡重點提一下他的貢獻。可他不聽,還跟我吵了一架……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你現在還恨他嗎?林野問。李默搖了搖頭,說:恨也沒用了。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也不想再因為他而影響自己的心情。現在,我隻想好好養病,等身體好了,再回到實驗室,繼續做我的研究。我相信,隻要我不放棄,我的學術夢想就不會破滅。
林野看著李默堅定的眼神,心裡不禁敬佩起來。這個年輕人,在經曆了這麼大的打擊後,依然沒有放棄自己的夢想,依然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又過了一個月,王哲的案件開庭審理。法院認為,王哲因嫉妒他人,故意在他人實驗試劑中投毒,導致他人重傷,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鑒於王哲有自首情節,且積極賠償被害人的經濟損失,取得了被害人及其家屬的諒解,法院依法判處王哲有期徒刑五年。
判決下來那天,林野去了看守所,見到了王哲。王哲穿著囚服,頭發剪得很短,看起來比之前瘦了很多。他看到林野,眼神裡滿是平靜,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和絕望。林警官,判決下來了,五年。王哲說,語氣很平淡。林野點了點頭,說:嗯,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王哲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跟李默說聲對不起。雖然我知道,這三個字很輕,無法彌補我對他造成的傷害,但我還是想跟他說。另外,我想告訴所有跟我一樣的學生,千萬不要被嫉妒衝昏頭腦,學術研究應該是純粹的,不應該摻雜任何私心和雜念。否則,最終隻會害人害己。林野看著王哲,說:我會把你的話帶給李默。另外,在監獄裡,你也可以多學點東西,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來,重新開始你的人生。
王哲點了點頭,說:謝謝林警官。我會的。我會在監獄裡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等出來後,我想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安安穩穩地生活,再也不碰學術了。離開看守所後,林野去了醫院,把王哲的話帶給了李默。李默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我希望他能在監獄裡好好改造,出來後能重新做人。
又過了幾個月,李默康複出院,回到了學校。雖然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不能長時間待在實驗室裡,但他還是堅持每天去實驗室,指導師弟師妹做實驗,整理之前的實驗數據。林野偶爾會去學校看他,每次去,都能看到李默在實驗室裡忙碌的身影。他的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眼神裡充滿了對學術的熱愛和對未來的希望。
林野知道,這場由嫉妒引發的悲劇,雖然給李默和王哲都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但也讓更多的人明白了學術道德的重要性。學術研究不應該是爭名奪利的戰場,而應該是追求真理、探索未知的聖地。隻有保持一顆純粹的心,才能在學術的道路上走得更遠、更穩。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照在李默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林野站在窗外,看著李默忙碌的身影,心裡不禁感慨:也許,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即使經曆了黑暗和痛苦,也依然能重新站起來,向著光明和希望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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